顧成意心裏倏地閃過薑家村某個小姑娘的模樣，嘴角不自覺軟下來：“自然有人看得上。”
    “瞧你這模樣，莫不是心有所屬了？快跟哥哥說說，是哪家姑娘這麽有福氣？” 蕭元秦在山林裏悶得慌，竟也八卦了起來。
    “無可奉告。” 顧成意撂下話，腳下生風，身影在樹影間穿梭。
    “嗨！你這人真沒趣！” 蕭元秦運起內力追上去，靴底踩得枯枝哢哢響。
    薑家村這邊，如意和芳霏一前一後翻出院牆。一個紮進後山鬆林，一個足尖輕點冰麵，越過結凍的溪澗，貓進了對岸的杉樹林。兩人在林間穿梭遊走，嘴中忽高忽低地學起狼嚎。
    樹杈上斜躺著的黑衣人嘴角微揚，隻不過笑意卻轉瞬即逝。
    他屏住呼吸細聽動靜，猛地望向西北方。
    “是我。” 暗處傳來低語。
    “主子。” 斷刃在黑暗中抱拳行禮。
    “今日可有異常？”
    “暫無。二皇子的人估摸要等大營開戰進村屠殺，嫁禍給北齊，一石二鳥。隻是衛家那毒婦的人摸不準動向，還需提防。”
    “守好村子。”
    北邊林子裏又飄來一聲狼嚎，顧惜惜望著樹梢輕笑：“我這兩個徒弟，鬼主意就是多。”
    “大小姐、二小姐聰慧！” 斷刃循著聲音遠眺。
    姐妹倆繞著村子學了半宿狼嚎，把巡邏的漢子們嚇得夠嗆。個個攥緊鋤頭，眼睛瞪得溜圓，總覺得下一秒就有惡狼從黑影裏竄出來。
    如意和芳霏躲在暗處，在心裏默默抱歉：對不住了各位大叔，委屈你們擔驚受怕啦！
    頭夜的狼嚎聲，把村裏人嚇得不輕，第二天不用裏正吆喝，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
    可薑家院裏，武昭卻提出要走。
    劉氏攥著她的手直挽留：“姐姐再住些時日！眼下村裏鬧狼，不如留下過年？”
    “妹妹好意我心領了，”武昭歎著氣，“府裏還有跟著我多年的老人、丫頭，主子不回去，她們哪能安心過年？”
    “真要走？”劉氏眼中滿是不舍，這幾日同吃同住，當真處出了姐妹情誼。
    “若妹妹不嫌煩，改日定再來叨擾！”武昭何嚐舍得這輕鬆日子？可總不能給人添亂。
    如意和芳霏沒多勸——她們心裏清楚，留下就多份風險。
    兩人隻管往馬車上塞吃食，何靈兒站在車轅邊，看著如意把一筐鮮嫩的黃豆芽放進去，繼而掏出張紙條：“這是酸辣豆芽的方子，你拿給廚娘做。”
    靈兒眼眶一熱，摟著如意不撒手：“你真好，你們全家都好！”
    “快別哭了，咱們很快就能再見！”如意輕拍她後背。
    “我看靈兒姐姐啊，是舍不得我姐的手藝！”芳霏在旁打趣，惹得靈兒破涕為笑。
    這邊姐妹依依惜別，那邊薑小姑掏出新畫的花樣子，遞給何悅兒：“回去試試我教你的針法，保準繡出來鮮亮。”
    悅兒小心收進繡囊，開口道別：“小姑、錦華，咱們年後見！”
    又拉著錦華叮囑，“明年一定要多來州府玩！”兩個性格相仿的姑娘，倒是一見如故。
    馬車緩緩駛出村口，薑家人站在寒風裏直送到看不見車影。
    待上了官道，武昭掀開簾子喚道：“武大、武二！”
    兩個黑影應聲落在車前：“主子有何吩咐？”
    “你倆留下，護好薑家人。”
    “可主子這一路……”武大剛開口就被打斷。
    “不必多言，沒人會打我們的主意。”武昭語氣堅決。
    “遵命！”武大、武二應了一聲，身影一閃便隱入路邊的林子，眨眼沒了蹤跡。
    靈兒沒聽出話裏的玄機，摟著母親的胳膊笑道：“這下好了！有武大叔他們守著，如意和芳霏就不怕狼啦！”
    武昭摸了摸女兒的頭，心裏暗歎：哪來的狼？不過是兩個丫頭在使計罷了。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如今局勢不明，這些猜測還是暫且瞞著，省得嚇著孩子。
    今兒個，執意離開，哪裏是為了府裏的下人？不過是怕連累薑家——若真出了事，以薑家人的性子，定會豁出命護她們周全。
    昨夜聽武大匯報，那幾嗓子狼嚎是如意姐妹裝的，武昭心裏便有了數。
    想起何明德交出去的羊皮卷，她冷笑一聲，那蠢貨以為瞞天過海，卻不知顧府裏的人早盯著他一舉一動。
    當時苦勸、爭吵都沒用，他非要把女兒往火坑裏推，直到交出羊皮卷那一刻，她才明白，提出和離是這輩子最對的決定。
    薑家村後山的林子裏，看著眼前二人，黑衣人挑眉道：“武夫人吩咐你們留下的？”
    “正是，斷刃大哥！”武大抱拳應道。
    “行，找地方候著吧。”
    村裏這邊，如意捧出一筐用布包好的辣椒粉，塞到薑長盛手裏：“爹，把這個給裏正爺爺送去，讓巡邏的大叔們多帶幾包防身。”
    “辣椒粉能嚇住狼？”薑長盛撓著頭。
    “讓你送就送，哪來這麽多囉嗦！”薑老爹瞪了兒子一眼。
    “問問都不行啊！”薑長盛嘟囔著拎起竹筐往外走。
    芳霏衝爺爺豎起大拇指：“阿爺，你就是咱家的老大！”
    “少貧嘴！”薑老爹哼了一聲，“不凶著點，指不定哪天又闖出禍事！”想起兒子從前犯混，還差點丟了性命，語氣不由得加重。
    “你個老東西！”薑阿奶嘴上埋怨，心裏卻明白老伴的苦心，說到底都是為了兒子好。
    雖說外頭暗潮洶湧，日子還得照常過。
    薑家村人除了輪班巡邏的漢子，還有大黃帶著一群土狗守著，看著也算穩妥。
    今年多虧如意家帶著大家多掙了些銀錢，家家戶戶餘糧充足，年貨也備得豐盛。
    灶台前，嬸子大娘們忙著揉麵炸糕，炊煙裹著肉香飄滿村子，直往人鼻子裏鑽。
    如意在廚房忙得腳不沾地，鐵鍋裏滋啦作響——先是炸了金黃酥脆的小酥肉，又搓了滿滿一鍋肉丸子。
    前些日子炸好的吃食都給武夫人帶走了，這次可得多備些。
    瞧見角落的蓮藕，她又靈機一動，裹上麵糊炸了藕合，香氣勾得杉子在灶台邊直轉悠。
    再燉上豆芽燒肉，清炒一盤綠豆苗，加上滿滿一海碗的紅燒肉，如意把食盒塞得滿滿當當，朝著後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