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跟著村裏巡邏防狼去了，杉子去你翠花嬸家尋石頭玩去了！\"
    芳霏是個實幹的性子，這法子一琢磨出來，就想嚐試，腳底抹油就要走：\"娘，我先回屋了！\"
    劉氏瞅著急匆匆的模樣，在後頭直喊：\"這是咋啦？什麽事這般急！\"
    \"寫戲本子去！\"芳霏頭也不回，裙擺帶起一陣風。
    如意朝小雙使了個眼色，小雙立刻會意，揚聲喊道：\"芳霏等等！鹵肉鋪子的賬冊還等著你過目呢！\"
    小喜見姐姐要走，撒開小腿就跟了上去。
    眨眼間，堂屋就剩母女倆。
    劉氏戳著如意腦門，笑罵道：\"你這丫頭，故意岔話頭作甚？小雙沒個長輩撐腰，咱們既是一家人，說親的事兒我能不管？\"
    倒像是跟個大人說話似的，半點不覺得和十歲女兒聊這些有啥不妥。
    還不是因為如意和芳霏平日裏做事，樣樣都想得比尋常大人還周到細致。
    如意扶著劉氏在太師椅上坐下，軟聲道：\"娘，小雙心裏早有主意，咱們且由著她的性子，成不成？\"
    劉氏來了興致，拉著女兒追問：\"啥打算？快跟娘說說！\"
    “小喜與她相依為命，如今她隻盼著把小喜帶大，至於親事，需要擱一擱！”
    劉氏長籲短歎：\"這苦命的孩子喲……\"想起姐妹倆身世，不由得鼻頭一酸，滿心都是疼惜。
    \"娘，依女兒看，閨女家不宜過早議親許配。\"
    \"這話從何說起？\"劉氏抬眼打量女兒。
    \"娘可還記得，我和妹妹同您說過的那場奇遇？\"
    劉氏慌忙往門外張望，壓低聲音道：\"莫不是那場夢，你仔細說說？\"
    自打聽如意、芳霏講過那段奇異經曆，她心裏早認定女兒們是得了仙人點撥，帶了天機回來。
    \"正是！在那夢裏世界，女子須滿十八方算長成，身子骨才算齊全。這時候生兒育女，才能保母子平安。您細想想，咱莊子裏多少婦人，不是難產丟了性命，就是落下病根？\"
    劉氏聽著，腦海裏浮現出兒時玩伴因難產喪命的慘狀，又想起自己生下雙胞胎後，落下腰疼老毛病的苦楚。
    不由得連連點頭：\"你這話在理！既是得了仙人指點，咱可不能再糊塗。回頭你去給你阿奶說道說道，還有……\"
    她掰著指頭，把相熟有閨女的人家數了個遍，\"千萬不能讓這些小姑娘遭這份罪！\"
    如意聽著母親絮絮叨叨安排，望著她眉間的憂慮，心裏泛起陣陣暖意——能有這般信她、疼她，還總想著幫襯旁人的母親，真是天大的福氣。
    如意微笑頷首：\"娘放心！回頭咱們想個好法子講與大家聽！\"
    要麽說兩人心意相通，此刻芳霏正撓著頭，絞盡腦汁把前世見聞和現世門道揉在一處。
    小雙和小喜見她眉頭緊皺，一臉認真，都不敢貿然打擾。
    小雙輕手輕腳走到書桌前，打開先前讓小喜搬進來的桐木箱子——謔！四本厚厚的賬冊碼得齊整，底下還壓著個小匣子。
    掀開匣蓋，白花花的銀票疊得方方正正，散碎銀子在裏頭躺著。
    小雙沒驚動芳霏，隻挪了張竹凳坐在案頭，逐筆核對著賬冊。
    小喜瞅瞅奮筆疾書的芳霏，又瞧瞧埋頭算賬的姐姐，最後把目光落在茶盤上——壺裏的茶早涼透了！
    她踮著腳尖端起茶盤，輕巧的溜出門去，直奔廚房燒水煮新茶去了。
    雪到傍晚就停了，風也收了性子。薑家小院裏，一家人都睡了個踏實覺。
    轉天便是大年三十。
    天還沒亮透，如意就蒸起前幾日包好的包子，照舊分出一鍋往後山送。
    等她踩著殘雪回來，桌上早擺好了熱乎的粥飯。
    其實薑長業和劉氏早瞅見女兒總往山裏跑，兩口子私下一合計，多半是顧惜惜回來了，隻是暫時不便露麵，才沒過來家中用食。
    不得不說，兩人給自己了圓滿解釋，倒省了如意再編理由。
    薑長盛接過女兒手裏的食盒，遞上一碗熱粥：“快趁熱喝，暖暖身子。”
    如意喝了半碗，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淌，整個人都舒坦了。
    “爹，二伯他們今兒該回來了吧？”芳霏擱下筷子問。
    “說是要回的。昨兒你阿爺還念叨，說叫上幾個兄弟去官道上迎一迎。”
    如意張了張嘴又閉上——她早留了紙條，讓師父留下的暗衛暗中護著二伯一家，可這話不好跟爹娘解釋。
    罷了，就讓村裏叔伯們辛苦一趟，有高手暗中照應，想來不會出事。
    “爹！我也要去！”杉子囫圇吞下最後一口包子，急得直蹦躂。
    “瞎胡鬧！你個小娃娃湊什麽熱鬧？”
    “我想大哥二哥三哥了！”
    “你忘了村裏鬧狼？”為了讓村裏人不敢鬆懈，如意和芳霏天天夜裏學狼嚎。
    “我跟成意哥學過功夫！”杉子攥著小拳頭比劃。
    “就你這小身板，狼一口一個！”薑長盛扭頭就走，還不忘叮囑媳婦，“翠娥，看好他，別讓偷跑！”
    “不去就不去！當我稀罕啊！”杉子嘟囔著嘴，氣鼓鼓的。
    如意笑著揉了揉他腦袋：“中午包餃子，杉子給姐姐打下手好不好？”
    一聽有好吃的，杉子立馬眉開眼笑，剛才的委屈全拋到腦後了。
    天光大亮，薑家小院便傳來“咚咚咚”剁餡聲，震得竹篾牆上的葫蘆串都跟著輕晃。
    三十晌午吃餃子，是薑家村老輩傳下的規矩，倒與如意、芳霏前世住的地兒不謀而合。
    上輩子她倆孤女作伴，聽見別家裏飄來的笑鬧聲，總忍不住心生羨慕。
    如今灶房裏擠滿了人，案板碰著擀麵杖，銅盆撞著瓷碗，叮叮當當甚是熱鬧。
    如意在麵盆裏揉著團麵，鼻尖還沾著麵粉。
    葷餡調了兩樣——豬肉大蔥切得碎如蟻卵，羊油拌白菜淋著花椒水；素餡是豆腐白菜，咕嘟咕嘟在鍋裏燉著。
    她想到窗下才冒尖的菜苗直歎氣：“唉，再早半月，就能包韭菜雞蛋、香菇青菜餡了。”
    “小喜，綠豆苗汁擠好了沒？”她邊說邊揪劑子，案板上立刻排成一溜白生生的麵疙瘩。
    “來啦！”小喜蹬蹬跑過來，手裏陶碗盛著碧綠的汁水，還沾著幾片碎苗，“就差這碗翡翠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