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霏接著道：\"娃送過去，咱們大人就能騰出手做工。像王二嬸家，把三個小子送去，自個兒就能去割藤草，或是來我家上工，又能多份進項不是？\"
    這話剛落，就有老婦人拍手道：\"這話在理！我家那幾個小崽子送進去，我也能去掙工分了！\"
    \"你這把年紀能做啥？\" 她妯娌立馬嗆聲。
    \"咋地？割藤草不行？幫襯著做地裏活，男人就能去如意家田裏幫工，要你管！\"
    倆婆娘眼看要吵起來，薑裏正把銅鑼敲得山響：\"再吵就都別想分利錢！讓芳霏把話說完！\"
    場中頓時鴉雀無聲，芳霏笑道：\"大夥兒先聽我講完，有啥想問的，待會兒一並說。\"
    “這育兒堂辦起來，還得招幾個看娃的阿奶，” 芳霏揚聲道，“管午飯，每月工錢兩百文，想報名的回頭找裏正爺爺 —— 脾氣暴、手腳粗的，就別湊這熱鬧了！”
    薑裏正生怕婆娘又吵起來，趕緊接話：“芳霏丫頭再講講那藏書樓！”
    “藏書樓就是讓大夥閑時看書的地兒，” 芳霏頓了頓，“不光有科考書，農書、工匠書都有。不識字也沒事，有圖畫書。”
    芳霏知道，村裏不少大娘嬸子都覺得，認字是家裏男人和娃該做的事，自個兒識不識字沒啥要緊。
    所以她頭番話說完，眾人臉上都淡淡的，沒什麽興致。
    芳霏見狀，又添了句實在的：“今年我家打算新開個吃食作坊，到時候挑人，優先選會做飯、認得字的。”
    這話倒不是隨口說的。
    早前她已跟家裏合計好，既然要把小食鋪擴大，往後肉醬都從薑家拿，那自家就得趕緊把醬料作坊辦起來。
    再說後頭，辣椒種出來了，如意姐還打算做辣椒醬，外加藍莓醬、香菇醬，這些都在盤算裏頭，不過眼下還沒到說的時候。
    芳霏話音剛落，李嬸踮著腳舉手：“芳霏丫頭，我做飯是把好手，還識得幾個字，能去不？”
    “李嬸您先領了錢，回頭找我阿爺報名。” 芳霏笑盈盈道，“還有，明年鹵肉鋪要招年輕夥計，去廣田哥那兒登記！”
    “芳霏妹妹，那圖書館的書能外借不？”問這話的是一個半大小子。
    白日裏跟著劉先生在私塾上課，想要晚上空閑了，借來看。
    總算有人問起工錢以外的事，芳霏瞧向那半大少年——約莫十歲光景，看著眼熟卻叫不上名，笑著道：“這位小哥，書能外借，交些押金就行，值錢物件抵著也成，跟書價差不多就中。”
    “哎，曉得了！”少年使勁點頭。
    芳霏站在桌上掃了一圈：“大夥還有啥想問的？”
    “沒啦沒啦！”眾人直擺手，心思早飛到領錢報名上，都盼著趕緊領了銅板，好去搶那做工的差事。
    銅錢被日頭曬得發亮，映在薑家村人的笑臉上，連心裏都亮堂起來——日子像是開春的嫩芽，正往好裏長。
    到了初六，村外忽然傳來車馬聲。
    隻見一隊掛著紅綢的馬車正往村裏來：
    打頭是個穿錦袍的英挺少年，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後跟著輛馬車，看著不華麗，卻處處透著精細講究；再往後是六輛大車，車廂看著普通，卻瞧著沉甸甸的，每輛車旁都跟著兩個精壯漢子，腳步穩當得很。
    村口趴在槐樹下的大黃湊過去嗅了嗅，被趕車的漢子笑著斥退，馬車軲轆碾過村口石子路，“咯吱咯吱”往村裏去了。
    村裏第一戶人家，薑長財的婆娘周氏正納鞋底，聽見動靜，打開門探頭一瞧，眼睛頓時亮了——那騎在馬上的少年郎生得真俊！再瞅見車馬掛的紅綢，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來提親的？
    趙啟英翻身下馬，笑著朝她作揖：“這位嫂子，敢問薑家怎麽走？”
    “公子，咱村薑家多著呢，您問哪一戶？”周氏抿嘴笑，眼裏的好奇藏不住，心裏早猜著八成是奔薑家老宅去的。
    趙啟英臉一紅，緊張得攥緊了馬鞭，低聲道：“是……薑長盛大哥家。”
    “我就說嘛！”周氏樂了，把門一關就前頭帶路，“走，我領你去！”
    路上撞見同村人，周氏就揚聲喊：“這是去長樂家的！”
    三五個婆娘一聽，立馬圍上來，眼裏的八卦火苗“噌”地竄起來：
    “公子是來提親的吧？”
    “我就說長樂丫頭俊得像畫裏的人，又靈透，配得上這樣的好人家！”
    “公子打哪兒來呀？瞧這氣派，定是大戶人家吧？”
    有個嘴快的追問：“是聘咱們長樂做正頭娘子不？”
    旁邊婦人趕緊瞪她：“這話問的！咱長樂金枝玉葉似的，哪能做妾！”
    七嘴八舌的問話把趙啟英堵得臉紅脖子粗，正不知如何招架，身後馬車上傳來個溫和女聲：“停車吧。”
    車簾掀開，走下來位笑盈盈的華貴夫人。
    薑家村人見過張老夫人的氣派，見這位夫人打扮雅致，且自帶貴氣，都收了些聲。
    周氏帶頭福了福身：“見過夫人，咱鄉下人嘴碎，您別見怪。”
    趙夫人笑著，輕輕擺手：“不妨事。你們想問什麽，問我便是。”
    她方才在車裏聽見眾人維護長樂，心裏已添了幾分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