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啥大事？你瞧瞧院裏這些箱子！” 芳霏朝那敞著的箱子努了努嘴，裏頭正碼著一摞摞科考用的書。
    薑老爹湊過去，翻了這本又撚起那本，笑得眼睛眯成條縫：“啟英這孩子，可真是周到！”
    得，就這一箱書，把一心盼著子孫科考的薑老爹給徹底收服了。
    先前還一口一個 “趙大公子”，這會兒竟熱絡地叫起名字來。
    薑長業雖沒心思科考，卻也知道這些書金貴，問道：“閨女，都是這般重的禮？”
    “可不是，估摸著得值千兩呢。”
    “那你們剛才是合計回禮事？”
    “嗯，都妥當了。”
    “妥了就好。”
    “爹，您就這般當甩手掌櫃？”
    “咱家的事，不曆來是你阿奶和你娘她們拿主意嘛。”
    芳霏勾起嘴角，故意揚高了聲：“咋啦爹？您這是有意見？” 說著就要朝堂屋喊，“娘，我爹說 ——”
    話沒說完，嘴就被薑長業捂住了。他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這是要坑你爹啊！我哪敢有意見？”
    前些日子他就說了句 “媳婦做飯不香”，結果愣是啃了七天窩頭，還被罰了一月零花錢 —— 想起來都是淚，這日子過著過著，咋就成了這般模樣？
    芳霏把薑長業的手扒拉下來，抿嘴笑道：“爹，跟你鬧著玩呢！別慌，說正事。”
    她轉頭朝薑老爹連喊兩聲：“阿爺！阿爺！” 才把蹲在箱前翻書的老人叫過來。
    “咋了，丫頭？” 薑老爹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挪開腳步，眼睛還瞟著那箱書。
    芳霏先把方才商議回禮的事簡要說了一遍，末了加了句：“阿爺，明兒個您陪我去取首飾。”
    “成，丫頭。” 薑老爹爽快應下。
    薑長業一旁問道：“閨女，那我做些啥？”
    “爹，您跟小雙去清水縣收些上等珍珠，好看的貝殼也尋些，盡量當天能趕到州城碧水閣。”
    家裏珍珠存貨不多了。芳霏前陣子得空編了隻天鵝擺件，可送人哪有單送一隻的？總得成雙才像樣。
    先前議回禮時她就想到了，隻因珍珠還沒取來，便沒說。若是三日內能趕製出來，添進回禮裏正好。
    “得咧！閨女放心，爹準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成，就這麽定了！” 芳霏說著，指了指院裏那十二口大箱子，“阿爺，爹，就勞煩你們搬回屋啦！”
    “好說！” 父子倆應著，搓了搓手就去搬最近的一口箱。
    剛抬起來，薑老爹又問：“丫頭，你阿奶說搬哪屋？咱家也沒個正經庫房啊。”
    嘿，這薑家如今，真是女人當家做主了！
    芳霏掃了圈院子，指著主屋道：“阿爺，就放你們住的那屋吧。”
    她心裏清楚，阿奶定要把這些物件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睡得安穩。
    堂屋這邊，劉氏正倚著門框閑聊，抬眼瞅了瞅日頭，道：“呀，該做晌午飯了！娘，今兒個都去我們那院吃吧。”
    她自己因著做繡活，得養著一雙手，不常進廚房，本就不算拿手的廚藝，如今更是生疏 —— 不然也不會被吃慣了好滋味的薑長業嫌棄飯菜不香。
    如意如今養傷，不能掌勺；老宅這邊也一樣，往日開工忙時，一家子都湊在小院那邊搭夥。
    見薑阿奶和大嫂王氏臉上有些猶豫，劉氏笑著補了句：“娘，你忘了？桂枝來上工了，正好能搭把手。”
    自昨天下午衙役傳話，說各村能正常走動了，劉家的人就趕了過來。
    先前聽說薑家村遭了北齊夜襲，雖說有驚無險，可他們終究放心不下。
    待見了如意受傷的樣子，張桂枝說啥也不肯走，非要留下搭把手照看。
    張桂枝瞧著不像尋常女子那般溫柔體貼，針線活計更是拿不出手，可在吃食上卻天生有股靈氣，她做的菜，滋味最是接近如意的手藝。
    “那咱們就去你家！”薑阿奶抿了抿唇，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
    “走嘍，娘，大嫂！”劉氏站在中間，伸手便挽住了兩人的胳膊。
    芳霏也學她娘的樣子，左右挎住小姑和錦華的胳膊：“走嘞！小姑，姐！”
    聽著芳霏這俏皮話，娘幾個都樂開了懷，笑著抬腳出了堂屋。
    見院裏爺倆正搬箱子，薑阿奶這位當家主母便揚聲叮囑：“老頭子，三兒，等會兒給我那屋多上兩把鎖！”
    “哎，好嘞！”薑老爹揉了揉發酸的腰，眼角皺紋一下子堆起來，笑得爽朗。
    看著娘幾個出了院門，薑老爹轉頭衝兒子道：“接著搬！”
    “爹，我瞧您累著了，要不歇口氣？”
    “你這是瞧不上你老子？你爹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接著搬！”
    “是我！是我累得受不住了，爹，讓我歇會兒成不？”薑長業一臉委屈。
    “還是嫩了點！”
    薑長業心裏嘀咕：爹說啥便是啥吧，回頭娘要是跟媳婦念叨爹腰疼的事，挨罰的還不是我？
    前兒那回“爺倆賽跑”，被媳婦知道了，愣是罰得我少了一個月零用錢。
    唉，自己這命喲，在家裏的地位，怕是還不如村裏那隻大黃狗！
    這邊薑家小院裏，如意正躺在鋪了兩層軟墊的藤席上，身上搭著層薄被，一邊跟正和麵的張桂枝說著話，聊的正是那位趙大公子。
    她這幾日躺得實在悶，可家裏人偏不讓動彈，隻覺再這麽躺下去，頭頂怕都要冒出蘑菇來。
    今兒好說歹說求了舅母，才被舅母打橫抱著，挪到了這兒。
    “如意啊，那趙大公子聽著是不錯，可咱們長樂也不差呀！有手藝，明事理，模樣又周正，配的嘞！”
    “舅母若想知道結果，出去打聽打聽便是。”
    張桂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去，把你獨自留在家裏，我可不放心！”
    客房裏躺著的武二：合著我不算個人？雖說我眼下也是個半殘的……
    “舅母，我真沒事！”說著，如意便要撐著起身，想證明自己。
    張桂枝嚇得丟下手裏的麵團，忙伸手輕輕按住她：“乖乖，可不能亂動！你這半年接二連三受傷，得好好養著，萬落下病根，往後有你悔的！”
    如意無奈地笑了笑：罷了，家裏人都是疼我。
    見如意不再起身，張桂枝才轉回案板前揉麵。
    手指剛碰上麵團，就聽院裏“咚”一聲重物落地，她隨口道：“許是芳霏回來了。”
    如今張桂枝早習慣了如意和芳霏這不同尋常的回家方式，連聽聲都能辨出是誰。
    緊接著，兩個半大男娃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娘，大表姐，我回來啦！”
    “舅母，大姐姐，我下學了！”
    昨日劉風一家跟著劉外婆他們一家一同來了，今兒劉先生便給自家愛徒開起了小灶。
    張桂枝朝如意叮囑一句“可不許起”，便探身出了廚房門。
    隻見兩個蹦蹦跳跳的小子走在前頭，後麵跟著眉眼彎彎的芳霏，剛踏入院門的正是薑阿奶她們。
    “娘，我餓了。”清子揉著肚子喊。
    “就知道吃！”
    “舅母，我也餓了！”
    “哎哎！舅母正擀麵條呢，咱們晌午吃羊肉燴麵！”
    “好嘞！謝舅母！”
    “小嘴真甜，待會多吃些！”
    清子癟著嘴瞅了瞅自己娘：寶寶心裏苦！明明自己才是親生的，咋杉子跟他娘就“母慈子孝”，到自己這兒就不一樣了呢！
    張桂枝朝著芳霏動了動嘴，用口型問：“怎麽樣了？”
    芳霏也回了個口型：“成了！”
    薑阿奶眼明心亮，瞅見倆人打啞謎，便笑道：“桂枝，都是自家人，有啥話隻管說。”
    “大娘，當事人還在呢，可不能臊著妹子臉皮。”
    薑小姑的臉“騰”地紅了，嗔道：“哎呀嫂子，你胡說啥呢！”
    說著，捂著發燙的臉，轉身就往堂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