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那本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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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丫頭!” 趙夫人臉上漾著寵溺的笑,指尖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額角。
    門口傳來趙啟英朗爽的聲音:“娘,都妥當了!”
    “那就走!” 趙夫人將手邊的紅木箱仔細扣好,轉頭叮囑:“秀兒,這些物件兒好生收起來。”
    “哎,知道了娘!” 趙明秀顧不得抬頭,嘴上卻應得脆聲。
    見自家女兒還在對著一隻隻靈巧可愛“汪汪隊”狗狗的絲綢包翻來覆去地瞧,趙夫人笑著搖了搖頭,扶著身旁王嬤嬤的手臂,對趙啟英道:“咱們走吧!。”
    這邊趙家上下喜氣洋洋,隻盼著早些將新媳婦迎進門,卻不知青州城外,一輛描金繪彩的華麗馬車裏,正坐著位挑簾向外張望的京中貴女。
    她望著州城那圈略顯斑駁的城牆,磚縫裏還嵌著些風霜侵蝕的痕跡,眉尖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眼中飛快掠過一絲鄙夷。
    隨即 “啪” 地放下車簾,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走吧。”
    馬車軲轆再次轉動起來,貼身丫鬟從暗格裏捧出螺鈿妝盒與菱花鏡,柔聲請示:“小姐,讓奴婢給您補補妝?”
    “嗯。” 謝明珞漫應一聲,目光落在鏡中自己精致的妝容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馬車緩緩駛入青州城門時,恰與趙家馬車擦身而過,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路,發出交錯的聲響,卻誰也沒留意誰。
    城中碧水閣四樓,馬盈盈快步找到正臨窗查看陳設的芳霏,壓低聲音道:“東家,何府又遣人來請了。”
    芳霏指尖劃過窗欞上的雕花,頭也沒回:“回了吧。今兒家裏有喜事,懶得應付那人。”
    “是。” 馬盈盈應聲下樓,回到薑家宴會鋪,見何府的柳兒還在等著,便客氣道:“柳兒姑娘,實在對不住,今兒怕是抽不開身。您也知道,我們東家手裏的營生多,實在分身乏術。”
    拒絕的話不必說得太透,柳兒已是滿臉了然,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強笑著:“既如此,那我先回府複命了。”
    看著柳兒略顯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馬盈盈忍不住輕聲感慨:“說到底,還是得跟對了人,日子才能有奔頭啊。”
    這話剛落,旁邊正記賬的女夥計就笑著接話:“可不是嘛!咱們能跟著東家,才是天大的福氣呢!”
    “是啊。” 馬盈盈望著鋪外往來的人流,眼裏漾起暖意。
    若不是遇上芳霏,她如今還不知在哪個角落裏掙紮求生呢。
    這人活一世,有的愛往鬧市裏闖,憑著本事掙出一片天地;有的偏喜在鄉野間安身,卻也能把日子過得活色生香,惠及千裏之外。
    前者,大抵就是芳霏這般;後者,倒像極了如意。
    此時薑家小院裏,正迎來位縣衙來的客人——正是薑長盛的同僚,勸農官李吏。
    他手裏捏著支小毛筆,一邊飛快記下如意說的農門知識,一邊凝神細想。
    遇有不懂處,便立刻開口發問,一臉求知的熱切。
    如意被頻頻打斷,也不覺得失禮,反倒打心底裏欣賞眼前這人。
    隻聽李吏問:“如意姑娘,選種的道理咱們都懂,可為何要‘浸種’呢?”
    “李叔,這‘浸種’啊,一來能提高新苗成活率,二來還能把孬種子挑出去。”
    說著,如意把先前種水稻時的法子細細講了一遍。
    “好!這法子實在好!”李吏猛地一拍手,“這麽說,不光是小麥,穀子、水稻都能用這法子增產?”
    “正是如此。”難得遇上投契的,如意又說起異地換種的好處,聽得李吏茅塞頓開——從前種莊稼全看老天爺臉色,竟不知還有這許多改良的門道。
    接下來,兩人又就深耕曬垡、小麥施肥的時節細細攀談,自然多是李吏問,如意答。
    一旁陪著的薑長盛,自小也跟著老爹種田,卻是頭回聽說種莊稼有這許多講究,聽得直咋舌。
    看向大侄女的眼神裏,滿是欣賞與驕傲。
    一番探討足有一個時辰,李吏帶著滿肚子收獲,滿意地回了縣衙。
    張桂枝從外頭回來,見堂屋裏隻有如意在寫字,不見旁人,便問:“如意啊,不是說有客人來?怎不見人影?”
    “舅母,人剛走。”
    “呀,這就走了!”張桂枝道,“作坊那邊忙得脫不開身,我才剛抽閑回來,還想著做幾道菜款待呢。”
    “不打緊,舅母您先歇歇。”如意見她額上沁著汗,忙勸道。
    張桂枝坐下喝了口茶,又問:“聽說來的是縣衙的官吏?”
    “是呢,跟他說了些種春小麥的法子。”
    “哦,就是你先前讓他大伯帶去的那本冊子?”
    “正是。”
    這事要從初五薑長盛上衙說起。
    眼看大地回春,如意把先前寫的春小麥改良種植法子,讓他捎去了縣衙。
    兩位張大人雖不精農耕,卻也知道這法子若傳開,實在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張主簿當即抄了一份,讓親信快馬寄往京中。
    那掌管農務的李吏看過冊子,眼裏直冒光,忙請示:“大人,屬下有些地方弄不明白,能不能去問問如意姑娘?”
    張主簿想起自家閨女念叨的“大師姐傷還沒好,得靜養”,便回道:“再等些日子吧。”這才拖到今日。
    再說回眼前,張桂枝見如意說兩句又低頭寫字,忍不住勸:“你傷還沒好利索,別這般勞累,仔細胳膊上的刀口。”
    如意摸了摸胳膊——結痂已掉了大半,那還有什麽未愈合的刀口。
    隻是來自家人的關愛,總得接著呀。
    “曉得了舅母,就寫一小會兒。”她笑道,“把剛才說的記下,不然回頭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