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薑敘白所料，顧成意果然帶著如意往狼窩那邊去了。
    顧成意把如意安置在一塊光溜溜的大石頭上，正有幾隻小狼崽在一旁嬉鬧打鬥，她隻覺憨態可掬，煞是可愛，便多看了一會兒。
    隻見，兩隻小狼崽撲騰得倒向一邊的枯草叢下，似有一抹清新的嫩綠色一閃而過。
    她快步走過去，伸手撥開那些枯草，底下果然是冒出新綠的草芽。
    指尖輕輕碰了碰地麵，隻覺土地帶著些微溫熱。
    她抬眼望向正盯著自己動作的顧成意，問道：“這裏情況，你知曉的？”
    “嗯，這片草，每年都比別處先冒頭。” 顧成意應道。
    如意笑著轉頭看向還在打鬧的狼崽，道：“果然動物最能感知冷暖，難怪它們要在這兒安家呢！”
    顧成意指了指洞口邊的兩棵果樹：“那是我小時候移栽到這兒的桃樹，結的果子要比別處早熟一個月。”
    “那到時候我可要過來摘！話說回來，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如意佯裝生氣。
    顧成意道：“去年與你相識時，桃子的熟季早就過了。”
    兩人之間的默契，原就不必說透。如意瞧著顧成意的神色，便知他話裏的意思 —— 如今站在這裏的自己，確實不是當初那個原主。
    她伸手摸了摸桃樹的枝幹，細細打量著那些將要泛出綠意的芽頭，“那我可就等著吃這早桃了！”
    繼而打量起四周，“成意哥，你曉得泉眼在何處嗎？”
    顧成意朝狼洞裏頭指了指：“在裏頭呢，我帶你去看看？”
    “好！”
    待如意看清山洞裏的情形，不由得驚得抿不住嘴：“這裏頭竟這麽寬敞？” 一眼望過去，竟有薑家村打穀場那般大。
    溫泉池旁臥著的頭狼抬眼瞥了瞥，見是熟麵孔，便又耷拉下眼皮打起盹來。
    如意瞧見另一側洞臂旁竟擺著張石床，床上鋪著張極大的熊皮，牆上還掛著把弓箭，另有些簡單的日用物件。
    她不由得朝顧成意投去個疑問的眼神。
    “這是我從前打獵時歇腳的地方，” 顧成意解釋，“山裏還有別的幾處，隻是這處最寬敞，能容下不少人。”
    上次那 “屠村” 的禍事，顧惜惜為了不讓他在戰場上分心，一直瞞著沒說。
    等他事後知曉時，心裏頭實在後怕得緊。
    如意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輕聲道：“多謝你，成意小哥。”
    “我該早些告訴你才是。” 顧成意話音裏帶著幾分自責，“先前總想著深山裏危險，不想讓你進來，如今想來，野獸再凶，又怎比得上人禍更險呢！”
    如意瞧出他心緒沉了些，忙轉了話頭：“像這般有溫泉的山洞，山裏是不是還有好些？有沒有比這處更大的？” 不由想起那股流到薑家村下頭的溪水。
    “有的。” 顧成意往北方指了指，“往後有機會，我帶你去瞧瞧。”
    如意腦中一轉，似想起來什麽，“莫不是那最大的泉眼處，有人守在那裏？” 接著試探著問，“是血煞樓的人，對不對？”
    顧成意沒多言，隻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還是不去了。” 如意當即擺手。
    “為何？” 顧成意有些詫異。
    如意輕輕歎氣，半開玩笑道：“知道的越多，我怕是死得越快呢！”
    這話若是讓薑敘白聽見，怕是要打趣一句：“你是她的愛徒，借給我個膽子，我哪敢對你動手？”
    顧成意見她臉上的拒絕不似作偽，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聲音軟了些：“不去，便不去吧。”
    “成意哥，那你帶我瞧瞧這裏吧！”如意說著，抬腳便往溫泉池邊走去，伸手往水裏探了探，隨即抬起臉，眼中帶笑：“果然是溫的！”
    顧成意指了指她腳邊踩到的苔蘚，叮囑：“當心些，別滑倒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如意又一聲驚呼：“這裏竟有魚？”她伸手指向水中露出的魚背，目光順著溫泉通向洞外的暗流望去。
    那幾條暗流都極窄極淺，不可能會有外麵的小魚逆流遊到這兒來？莫非還有自己沒瞧見的大暗河不成？
    心裏這麽想著，如意便起身沿著池邊踱了起來。
    顧成意看她這般動作，便猜到她在找什麽，開口解釋：“沒有暗河，這些魚苗是我捉來放進來的。”
    他頓了頓，又道，“先前捉了好些魚種，就數這種魚在這裏活得最是自在。”
    說著，顧成意在池邊撿起一根往日丟在這兒的尖木棍，抬手往池裏一叉，便叉起一條約莫一尺長的魚來，那魚還在棍尖不住掙紮。
    如意定睛一瞧：“竟是羅非魚！”
    去年秋季，親爹倒在村頭溪水裏捕到過半大的兩隻，卻都沒這隻肥美。
    “這魚刺少，就是有些腥氣，不如鯽魚、草魚鮮。”顧成意這般評道。
    “沒刺就是最大的好處了，紅燒著吃定能壓下那點腥。”如意已開始琢磨吃法。
    “你若喜歡，便帶著回去！”
    說著，顧成意又往水裏連揮幾下木棍，串上來四五條，都丟在岸邊。
    如意還沒來得及拾掇，就見一道銀灰色身影竄到跟前，一口叼起一條，“咕咚”咽了下去。
    “倒是鼻子尖。”如意看著頭狼，笑著打趣。
    “想吃自己下水撈。”顧成意瞪了眼它。
    頭狼卻委屈地“吭嘰”兩聲，竟搖起尾巴，往如意腿邊蹭來。
    “這是你訓出來的？怎地這般‘狗裏狗氣’的？”
    “不它從哪學的這些。”顧成意語氣似有嫌棄之意。
    頭狼若是能說話，怕是要辯解：還不是在山頭瞧見村裏大黃這般討巧，你就會喂它肉吃。
    看頭狼這討好模樣，如意總覺不能讓它白付出情緒。
    便拎起一條魚遞到它嘴邊：“往後我在這山裏走，你得多照看些。吃了這條魚，就當你應下了？”
    頭狼定定看了她兩眼，一口咬住魚尾，兩口就咽了下去，似應了她的請求。
    隨後便踱回原先趴臥的地方，又打起了盹。
    “我瞧這狼倒是通靈性得很。”如意說著，又朝頭狼望了一眼，忽然想起上輩子在專業書看累時候，隨意翻看的修仙小說。
    她打量著四周——“溫泉”、“洞穴”、“有靈性的猛獸”，按小說裏的說話，這地方該有守護的靈草才對。
    “成意小哥，這兒除了這些苔蘚，還有別的草木嗎？”
    顧成意甩掉手中木棍上的魚，指了指溫泉池另一邊：“那邊有，我帶你去瞧瞧。”
    如意眼睛一亮：“果然有！”
    可當看到大石後藏著的“石韋”，還有一些常見雜草，她眼中那點熱切的小火苗頓時滅了：“就沒別的了？”
    “沒了。”
    如意暗自嘀咕：看來那些修仙小說，果然是瞎編的。
    隨後，顧成意又帶著她走了兩個通到洞外的小出口，這處洞穴算是摸熟了。
    見時辰不早，他再次背起如意往山下走，隻是這回兩人手裏多了十條魚。
    殘陽西斜，終到了分別的時刻。
    顧成意背上一個裝著吃食的包裹——那包裹比他後背還大上兩圈，又聽如意低聲叮囑：“活著回來。”便轉身踏上了去軍營的小道。
    聰明如如意，怎會不明白？他這次突然回來，這般依著她要出去逛逛，偏又帶她往深山狼窩來，除了記掛著上次的後怕，定是又有危險要來了。
    隻是軍中機密未定，不好隨意說罷了。
    看來晚食後，一家人得好好合計合計往後的防備事宜了。
    薑家村經上次“屠村”的事鬧得天下皆知，怕是早已成了北齊的眼中釘。
    村裏這些人，若沒外力幫襯，定然扛不住，所以總得留條後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