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爹，最近你們別出薑家村，先避避風頭。” 如意沉聲道。
    “可明兒還得去鎮上取那打營養缽的農具呢。” 薑老爹皺眉提醒。
    “明兒各村都要去縣城換糧，官道上定不缺人。要不我去趟縣城，到王二叔那兒雇兩個大叔來給咱跑堂，阿爺您看這樣成不？” 如意提議。
    “還有二伯母家也得叮囑一聲，尤其是三個哥哥 —— 他們要縣試了，天天回得晚，得派人暗處護著。”
    她頓了頓，又搖頭，“不行，王二叔那邊的人手，怕是敵不過何知府手中的高手……”
    “大姑娘，斷刃大叔醒了！” 穗兒從外頭跑進堂屋，打斷了如意的話。
    “走，咱瞧瞧去。”
    一行人紛紛起身，往客房去。
    “斷刃大叔，今晚多虧您救了我阿爺！” 如意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大小姐不必多禮，我也是奉命行事。” 斷刃半倚在墊著的被子上，聲音因傷透著虛弱。
    “該謝的！多虧了你這孩子！” 薑阿奶是打心眼兒裏感激，眼眶紅紅的，“你受這麽重的傷，就在家好好養著，啥都別操心！”
    斷刃嘴角牽出抹笑 —— 這便是他願意護著薑家人的緣故，總能在他們身上嚐到暖心的滋味。
    “大小姐，主子怕您憂心，讓我帶句話 —— 縣城那邊不必掛心，有穿雲在暗中護著……” 話沒說完，他忍不住咳了兩聲。
    “穗兒，取些熱水來，擱點細鹽；禾兒，熬碗清粥來。” 如意當即吩咐。
    又轉向斷刃，“大叔您好生歇著，有話咱明兒再說。”
    “多謝大小姐體諒。”
    眾人回了堂屋，薑老爹接著先前的話頭：“如意啊，明兒去縣城，讓你爹去，你不能去。”
    家裏人都點頭應和，沒一個不讚成的。
    如意隻好應下，又盯著薑長業的臉道：“爹，您這臉太白淨，太惹眼，得喬裝喬裝。”
    “成，都聽閨女的！” 薑長業摸了摸臉，心裏偷著樂 —— 看來媳婦給的那蛤蜊油沒白抹。
    “爹，還有樁事得跟您說。”如意眉頭微蹙，“明兒去如意莊，您讓鏢局的人跑一趟就行，自個兒別去了。”
    何知府的人躲在暗處，自家這邊明晃晃的，多謹慎都不為過——總得防著些陰私手段。
    次日，一切都按昨兒說好的來。薑長業換上件粗麻衣，臉上抹得蠟黃，眉毛畫得又粗又濃，顴骨上還點了幾顆黑痣，微微佝僂著腰，出現在打穀場上。
    他對著薑長發壓粗了嗓子連喊兩聲：“長發哥，長發哥！”
    薑長發循著聲音轉頭一瞧，皺著眉道：“你是誰啊？我認得你嗎？”
    “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啊。” 薑長業換回自己的聲音。
    “長業？” 薑長發試探著喊了一聲。
    “看來我這身裝扮挺成功！” 薑長業嘿嘿一笑，直起腰來。
    “你這是做啥？” 薑長發一臉納悶。
    “這不是要去縣城嘛，我家媳婦怕路上有人惦記我。” 薑長業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帶著幾分自戀。
    薑家村的漢子們聽了，頓時一陣哄笑打趣。
    說笑間，村裏的車輛終於上了去往縣城的官道。
    虧得如意讓弄了這麽身裝扮，薑長業才平白躲過一劫。
    在薑家村外不遠的密林邊，官道旁盯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阿生。
    他手裏捏著幾張畫卷，上麵畫的都是薑家人的模樣。
    對著從薑家村出來的漢子們一番比對，沒瞧見畫上人，便轉身鑽進了密林。
    密林深處有個小山洞，裏頭躺著個受重傷的青年，瞧著跟阿生有五分像，正是何知府買來的另一個高手阿明。
    昨兒夜裏那場打鬥，兩人合力雖刺傷了斷刃，自己也沒討到好，一人重傷，一人輕傷。
    若不是護著薑老爹，斷刃打鬥時束手束腳，這兩人中定然得有一個當場送命。
    下晌，王二親自帶了人來，一進院就喊：“如意，這兩位是鏢局裏功夫最硬實的！”
    “在下張三！”
    “在下李四！”
    兩人抱拳行禮，嗓門亮得像敲鑼。
    如意聽了這倆名字，差點笑出聲，趕緊繃住臉：“張三叔，李四叔，勞煩二位跑這一趟。待會兒還得麻煩二位去鎮上鐵匠鋪走一遭。”
    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個粗嗓門：“敢問，這兒可是薑家？”
    門口站著的正是鎮上打鐵鋪的李鐵匠，他一手拎著件新打的鐵器，揚了揚：“這是你家訂做的農具不？”
    李德山跟如意打過好幾回交道，對這姑娘手裏畫出的稀奇圖樣早已見怪不怪，隻覺得這小丫頭心思忒活泛。
    “有勞大叔跑這一趟！”如意接過李德山手裏的農具，翻來覆去看了看，眼睛一亮，驚喜道：“大叔手藝真絕！”
    “這物件用在何處？”李德山問道。以往打的農具雖有改動，好歹能猜出個大概用途，這東西卻是頭回見。
    如意瞥見李大全門口挖了個小坑，旁邊堆著剛挖出的土疙瘩，一看就是石頭的傑作。不過這倒正好合了她的意。
    她把手中農具的小圓筒往土堆上一墩，裝滿土後，又在平地上墩了兩下，將土壓實。接著抬腳踩上圓桶上邊的踏板，把塑形好的土塊擠出來——竟是個三寸來高的圓柱體，中間還帶著個小窩。
    “大叔您瞧，”如意指著土塊道，“這要是換成腐殖土，就叫營養缽。種子放中間這窩裏，便能集中照看，精心養芽，移栽時存活率會大大增高。”
    “好！真是個好物件！”王二忍不住喝彩。
    早在如意開院門時，他和張三、李四就跟了過來，見是如意相熟的人，這才鬆了警惕，也好奇起如意手中的農具來。
    “還有哪兒需要改？”看如意試過了，李德山問道。
    “大叔，這樣正好，勞煩您了！”如意把農具遞給王二，從腰封裏掏出五兩三錢銀子，遞過去：“大叔，這是尾款，還有後麵要訂十把的現銀。”
    雖說這營養缽成型器用的鐵不如大鐵鍋多，可這塑形的活計是新挑戰，又不在尋常農具的打造範圍內，鐵匠師傅終究擔著風險，所以定價五錢銀子一把。
    “兩日後，我給你們送來。”李德山接過銀子說。
    “不勞師傅跑腿了，到時候讓這兩位大叔過去取。”如意說著，把張三、李四引薦給他。
    “張三！”
    “李四！”
    兩人抱拳見禮。
    “李德山！”鐵匠也抱拳回禮。
    他猶豫片刻，終是開口：“如意姑娘，多保重！”說罷便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