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轉了個圈，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二師姐，好看嗎？”
    “咱們元初，自然是好看的。” 芳霏笑著誇道。
    被誇的小姑娘笑得銀鈴般脆響，在院子裏蕩開：“二師姐，你這套‘木棉花’也頂頂好看呢！”
    兩個姑娘手挽著手，靈動地穿梭在張府回廊裏，清脆的笑聲像撒了把碎銀，讓這深宅大院都添了幾分活氣。
    書房裏，熬了一夜的張首輔聽見動靜，疲憊的臉上漾開一絲淺淡笑意：“是元初那丫頭？”
    “還有二小姐從青州來的那位師姐。” 老仆低聲回話。
    “哦，是惜惜的愛徒。” 張首輔若有所思。
    “走，出去轉轉。” 他剛要起身，隻覺頭一陣發暈，身子猛地一晃，險些栽倒在書案上。
    老仆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扶住：“大人，奴才扶您回房歇息吧。”
    張首輔緩了緩神，輕輕歎了口氣：“扶我去那邊榻上躺會兒就好。”
    老仆挪開軟榻上的小桌，取來條薄被，給剛閉上眼就沉沉睡去的張首輔蓋好。
    看著大人鬢邊又添了些花白，老仆心裏一陣發酸，無奈地搖了搖頭。
    恍惚間想起故去的老太爺，眼眶不由得濕了濕，悄悄退到一旁守著。
    此時，竹林軒外，張元初指著院門道：“這是大伯父辦公的地方，大堂哥和我哥哥回家後，也常在這裏溫書。”
    芳霏望著院牆內探出來的綠竹，風一吹，竹葉沙沙作響，倒有幾分悅耳。
    “吱呀” 一聲，院門從裏麵開了，正是張首輔身邊的老仆仲伯。
    “老奴見過二小姐，薑姑娘。”
    “仲伯，我大伯父在裏頭？” 張元初自打回京，見到大伯的次數屈指可數，今兒見仲伯在，忍不住問道。
    “老爺昨兒熬了一宿，這會兒剛睡下。”
    “這樣啊……” 元初放輕了聲音，“那我就不進去請安了。”
    “仲伯回見。” 她拉著芳霏的手，放輕腳步，快步往用膳的院子挪去。
    離了竹林軒遠些，元初才重重籲了口氣：“芳霏啊，你說要成大伯那樣的人，是不是難如登天？”
    芳霏先點了點頭，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首輔大人為了咱們大夏殫精竭慮，這般人物，世間本就少見。” 這話既是安慰元初，也是在警醒自己。
    “我大概是張家最沒用的了。” 元初耷拉著腦袋，聲音悶悶的，“姐姐才學出眾，在外能撐門麵；三個哥哥苦讀多年，功課拔尖，日後定能撐起張家門戶……”
    “誰說你沒用？” 芳霏打斷她，“你不是要學好武藝？學好了照樣能護著家人。”
    “對哦！” 元初眼睛一亮，情緒立馬高漲起來，“那我就像師父一樣，當個女將軍！”
    “跟你說個秘密。” 芳霏故意拖長了調子。
    元初瞪圓了眼睛，等著下文。
    “當將軍也得好好讀書，你見過哪個大將軍是不習兵法的？” 芳霏刮了刮她的鼻子，給這不愛讀書的小師妹潑了瓢冷水。
    “二師姐，你真壞！”
    “壞又怎樣？你來追我呀！” 芳霏說著，踮腳飄出幾步遠。
    “哼，我這些日子可沒偷懶！不信追不上你！” 元初跺了跺腳，拔腿就追。
    兩個姑娘一跑一追，笑聲在園子裏蕩來蕩去，驚飛了好幾隻停在枝頭的麻雀。
    芳霏剛落在通往用膳院的月亮門邊，就見張大夫人和張元芷靜靜站在那裏，唇角噙著笑意望著她，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有些手足無措。
    後麵的張元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喘著氣道：“二師姐，你跑啊！怎麽不跑了？嘿嘿，被我逮著了吧！”
    芳霏側過身，避開那含笑的目光，隻聽張大夫人笑道：“我家元初，倒是越發活潑了。”
    “大伯母，姐姐。” 張元初撓了撓一邊的丫髻，有些不好意思。
    “見過張大夫人，大小姐。” 芳霏躬身行禮。
    “怎麽還這般生分地喚？” 張大夫人佯裝板起臉。
    芳霏連忙改口：“見過大伯母，大姐姐。”
    “走，跟我進去用早膳。” 張大夫人笑著一左一右拉起芳霏和元初的手，親昵得很。
    張府的早膳，並不像芳霏曾在古裝劇裏看到的那般，擺上幾十樣精致小碟，每樣隻放一兩塊。
    這裏的早膳瞧著和她在家時差不多 —— 蔥油餅、包子、燒麥，還有茶葉蛋，都是尋常吃食。
    “丫頭，瞧著是不是眼熟？” 張大夫人夾了個燒麥放進芳霏麵前的小碟裏。
    芳霏輕輕點頭，夾起燒麥嚐了一口，果然是豬肉香菇餡的，和家裏常做的一個味道。
    “大伯母，我覺得還是大師姐做的更好吃些。” 張元初嘴裏塞著半塊蔥油餅，含糊不清地說。
    芳霏怎會不知？從昨晚到今早，盛祖母大約是怕她吃不慣，膳房做的不是如意姐的方子，便是依著她的口味預備的。
    這份細致貼心，讓她心裏暖烘烘的，說不出的動容。
    張元初夾起個青菜小包子放進嘴裏，忽然想起這是祖母愛吃的，便問伺候在旁的丫鬟：“我祖母那邊來人取早膳了嗎？”
    先前在路上，她已跟芳霏說過，家裏用早膳，要麽直接來這膳廳，要麽讓身邊得力的丫鬟嬤嬤來取了回房吃。
    張老夫人向來是讓鄭嬤嬤來取的。
    “回二小姐，鄭嬤嬤剛來過了。” 丫鬟回話。
    “那我娘呢？”
    “還沒來人。”
    “嬸嬸怕是又被纏住了。” 張元芷沒掩神色，臉上飛快掠過一絲嫌棄。
    “大姐姐，我猜猜 —— 莫不是我那表姐又來了？” 張元初撇著嘴，語氣裏滿是不樂意。
    瞧著這對小姐妹如出一轍的嫌棄模樣，芳霏心裏忍不住泛起好奇。誰還沒點吃瓜的心思呢？
    張大夫人見元初那副不吐不快的模樣，笑著起身：“我用好了，先回屋去。”
    等大伯母走出院門，元初立刻轉頭，湊到芳霏跟前：“你是不知道，我這表姐，自打我跟娘回京，三天兩頭就往府裏跑。”
    “許久不見，常來走動原也是應當的吧？” 芳霏順著她的話頭接了句。
    “哪是尋常走動，人家是揣著心思來的！” 元初撇撇嘴，壓低了聲音。
    芳霏投去疑惑的目光，催她往下說。
    “還不是怪我家有個‘豔絕京城’的大哥哥！”
    元初的聲音剛落，就被張元芷打趣：“這話若是讓大哥聽見，仔細他敲你腦袋。”
    元初縮了縮脖子，連忙改口：“是‘冠絕京城’，這樣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