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近聞了聞杯中酒，竟是實打實的白酒。
    “你們這裏可有果酒？” 芳霏叫住路過的夥計問。
    “回貴客的話，我們東家說，往後會有更多新品，您盡可期待。” 夥計恭敬回話。
    芳霏擺擺手讓他下去，心裏暗自琢磨：哦，這是開業太倉促，果酒還沒來得及備好呢！
    芳霏端詳了片刻高腳瓷杯上的簡筆畫兒，倒也別致：一男一女，一立一坐在花樹下，女子撫琴，男子吹簫，樹梢上還靜靜掛著一彎月牙。
    “花前月下麽。” 芳霏勾了勾嘴角，心裏暗道：倒是有些巧思。
    一陣箏聲先起，隨後又加入琵琶、二胡，還有些芳霏一時辨不全的樂器。不過那曲子她卻聽熟了 —— 竟是《甜蜜蜜》。
    “江南來的？莫非她前世是江南人士？” 芳霏心中暗忖。
    她實在不信，會這麽巧，又有個穿越而來的人，偏還想著開這種專為女子服務的風月場所，哪有這般巧合。
    前奏落盡，隻見八個穿著特製衣裳的白麵小哥走上台來。
    要說衣裳，倒不算太過暴露，隻是那貼身緊繃的絲綢麵料，將他們的好身段襯得分明。
    先前進來的小姐夫人見狀，紛紛低呼出聲。
    芳霏掃過眾人神色，暗自點頭：可不是麽，有夫人捂著自家女兒的眼，嘴裏念著 “非禮勿視、傷風敗俗”，眼睛卻誠實地往台上偷瞄。
    台上的小哥正賣力扭著腰身，許是太過專注，有人肩膀處的衣領微微敞了些；還有人許是熱得狠了，額上鬢角滲了不少汗，瞧著竟有幾分濕衣貼膚的模樣，直讓台下夫人看得眼睛發直。
    沒多時，台上八人退下，一位紅紗遮麵的女子走上前，柔聲道：“咱們一樓是‘曼妙表演秀’，二樓便是‘杯子碰碰樂’…… 諸位若感興趣，可移步樓上細品。”
    話音剛落，劉夫人便問：“丫頭，還要上去瞧瞧嗎？”
    劉夫人何等精明，先前聽過芳霏被邀開 “男青樓” 的事，怎會猜不出這是誰的手筆。
    隻是聽夥計說東家是江南口音，那人何時在江南住過？那邊的口音並不好學，哪是聽人說幾句就能學像的？莫不是那丫頭身邊的婢女有江南人？
    不對，劉夫人又瞧了瞧這滿室新奇布置，還有方才台上那首古怪曲子…… 這些念頭在劉夫人腦中一閃而過，她看向芳霏，眼裏帶著幾分探究 —— 這丫頭，許是知道得更清楚些。
    “不必了，夫人，咱們回吧。” 芳霏輕聲道。
    兩人剛出門，正撞見昭華公主站在馬車前，一臉好奇又猶豫地朝月棠居這邊張望。她身邊不遠處，華箏還在低聲說著什麽。
    華箏一見芳霏從裏麵出來，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 心知今日怕是沒法拉攏昭華公主這座靠山了。
    她原本盤算著，隻要把公主邀進去，這般新奇場麵傳出去，還怕引不來客人？
    昭華雖說性子單純，卻並非沒心眼。
    華箏那點心思本就沒藏好，先前聽她一個勁吹捧對麵月棠居，心裏那點猶豫早就漸漸淡了。
    尤其瞧見劉夫人和芳霏出來時，兩人臉上都帶著幾分不悅，昭華索性開口：“行了，別說了，今兒個本宮乏了。”
    “見過昭華公主。” 芳霏走上前見禮。
    “姨母，芳霏。” 昭華回了個甜甜的笑，眉眼彎彎。
    她又瞥了眼還站在一旁的華箏，暗暗翻了個白眼 —— 剛才送衣服時說的那些話，明裏暗裏給芳霏上眼藥，真當自己聽不出來？“行了，你退下吧。”
    “是。” 華箏滿心不甘，卻也隻能應著，轉身回了碧水閣，等著換好衣裳出來的華夫人。
    “姨母，芳霏，快告訴我裏麵到底有什麽呀？” 昭華卸下防備，眼裏又燃起興奮的小火苗。
    “還是讓芳霏細細說給公主聽吧，臣婦先告辭了。” 劉夫人笑著轉身回碧水閣 —— 有些話，終究是同齡女孩之間更方便開口。
    芳霏看了看周圍人來人往，壓低聲音道：“公主，咱們還是上馬車再說吧。”
    大庭廣眾之下，實在不是議論那些小官的地方。
    馬車上，昭華聽完芳霏的話，眼睛瞪得溜圓：“真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 芳霏雖沒去二樓，卻也猜得八九不離十，所謂‘酒杯碰碰樂’，想來便是那些小官陪著飲酒取樂；再往上的樓層，不用說也知道，定是有更進一步的齷齪勾當。
    她心裏暗自嘀咕：也不知那人從哪裏尋來這些人，倒也算有些手段，真好奇她上輩子是做什麽的。
    “說起來，長公主姑姑院裏養著些麵首，許是會喜歡這種地方。” 昭華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芳霏挑眉：“公主也想去？”
    “不不不！我才不想！” 昭華臉頰瞬間飛紅，連忙擺手，“我還沒及笄呢，本就不能飲酒；再說了，若是讓父王知道我踏足這種地方，非把我關了禁閉不可！”
    “公主！”芳霏忽而就跪了下來，神色懇切：“民女有一事相求！”
    “快起來說話！”昭華忙親手去拉她，心裏不大自在——她不喜剛交的朋友對自己這般生分，好不容易才覺出些靈魂上的平等親近，哪能被這尊卑禮數隔開。
    芳霏順勢起身，暗自歎氣：沒法子，不是自己膝蓋軟，要想在這世道好好活著，總得入鄉隨俗。
    她坐定了，才低聲道：“還望公主莫要把從我這兒聽來的月棠居的事，往外透漏半句。”
    “這是為何？”昭華略一琢磨，眼睛一亮，“難不成那鋪子與你有關？”
    “並非如此。”芳霏搖頭，“咱們夏國雖說民風開放些，可這種風月場所，借我個膽子也不敢開。”
    她心裏清楚，真敢碰這個，那些老臣怕是能生吞了自己。
    “隻因這鋪麵的背後東家，恐怕與我那師妹脫不了幹係。”
    “莫不是那位華小姐？”昭華反應極快，怪不得剛才她那般推崇這月棠居。
    芳霏重重點頭：“十之八九，錯不了！”
    “好，我答應你，絕不往外說。隻是方才那麽多人進去了，怕是瞞不了多久。”
    “無妨。”芳霏輕聲道，“那些進去的人，就算怕壞了自己名聲，也未必會隨意往外說裏麵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