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那四個貼身丫頭呢？”華老夫人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丫鬟的陌生麵龐，眉頭皺得更緊了。
    “回老夫人的話，梅姐姐前些日子便告假了，說是出府看望姑母；蘭姐姐稱病在屋休養；竹姐姐今早說老家來人，去外麵會客了；至於菊姐姐…… 是跟著小姐一塊出去的。”
    這名假扮華箏待在屋裏的二等丫鬟明香，越說聲音越輕，頭幾乎埋到了地上。
    “趙嬤嬤，帶這丫頭下去，依照家規領罰吧。” 華老夫人揮了揮手，語氣沉鬱。
    “謝老夫人開恩！謝老夫人！” 明香連連磕頭，心裏稍安 —— 華府待下人素來寬厚，既是 “依照家規”，便不會將她發賣出府。
    “來人！” 華家主猛地一拍桌案，朝外高聲喊道，“去月棠居把華箏給我抓回來！她那幾個貼身丫鬟也一並帶回受罰！倒是會護主，一個個都串通好了！”
    眾人聽完明香的話，哪還猜不出其中關竅？這四個貼身丫鬟哪止是瞞報消息，華箏能這麽快把鋪子開起來，定然少不了她們幫襯。
    所謂告假、稱病、會客，想必全是幌子，此刻多半都在月棠居裏忙活！
    華家主話音剛落，門口便出現四名黑衣侍衛，齊聲應 “是”，正要領命而去。
    芳霏在元初耳邊低語了幾句，元初當即出聲：“慢著！”
    “元初，你莫要替她求情！” 華家主眉頭一皺。
    “舅舅，您先別急。” 元初連忙擺手，“不如讓我和二師姐進去把表姐帶回來，讓侍衛們在鋪子外候著就好。”
    她說著，朝華家主眨了眨眼。
    剛才被氣昏頭的華家主經她一提醒，頓時反應過來 —— 眼下鋪子裏說不定有京中高官夫人在場，若是侍衛貿然闖入衝撞了貴人，豈不又添一樁麻煩？
    “你們能行嗎？” 華家主看向三人。
    元芷、元初他自然認得；元初口中的 “二師姐” 便是這位沒見過的姑娘。
    自家外甥女那點三腳貓功夫他清楚，這話其實是問向芳霏的。
    “華大人若信得過民女，定不負所托。” 芳霏屈膝行禮，語氣沉穩。
    “舅舅您放心！表姐又不會武藝，二師姐的功夫可比我厲害多了！” 元初在一旁幫腔。
    “行，那便拜托二位了。” 華家主臉上神色稍緩，語氣也柔和了些。
    “舅舅客氣啦！” 元初笑著丟下一句，拉著芳霏便出了大廳。
    剛到門外，芳霏便反握住她的手，腳下運起功夫，兩人身影一晃，轉眼就消失在眾人視線裏。
    一刻鍾後，月棠居二樓忽然 “噗通” 幾聲輕響 —— 四個紅紗遮麵的女子被芳霏敲暈，從窗口丟了出來，早候在樓下的華家侍衛立刻上前，一人扛一個，穩穩接住。
    再說華箏，她正在獨立隔間裏跟元初爭執，冷不防被芳霏從身後捂住嘴巴，下顎輕輕一卸便動不了了。
    元初掏出隨身長鞭，三兩下將她捆結實，又撕下塊窗簾布塞進她嘴裏。
    “二師姐！” 元初喚了一聲，隻聽 “哢吧” 輕響，芳霏已將華箏的下顎複位。
    “我來！” 元初說著，便朝著華箏身上的痛穴戳了起來 —— 這法子不會留下傷痕，卻能讓人吃足苦頭。
    她每戳一下便念叨一句：“讓你惹外祖母生氣！”“讓你惹舅母生氣！”“讓你惹舅舅生氣！”
    “好了，小師妹。” 芳霏見華箏痛得臉色發白，眼看就要暈厥，連忙叫停，“暈過去了可就沒趣了。”
    兩人一人扛頭、一人扛腿，拎著華箏便在京城的屋簷上飛簷走壁起來，專挑顛簸的路走。
    華箏被堵著嘴，嚇得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雙腿抖個不停，胃裏翻江倒海想嘔吐，卻連吐都吐不出。
    等回到華府，已是兩刻鍾後。
    兩人把華箏往地上一放，芳霏抽掉她嘴裏的布，“哇” 的一聲，華箏當即吐了出來。
    幸好芳霏躲得快，沒濺到身上，可穢物卻不偏不倚吐在了正要上前訓斥的華家主鞋上。
    “成何體統！” 華家主氣得臉色鐵青，“你看看你現在這模樣，哪還有半分當初知書達理的樣子！”
    華夫人心有不忍，忙道：“來人，先帶小姐下去清理幹淨。” 又轉向丈夫，“老爺，你也去換雙鞋吧。”
    “不必！” 華家主怒喝一聲，抓起早就命人備好的鞭子，“今兒個非要打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爹！不要！你聽我狡辯…… 聽我解釋！” 華箏慌了神，連話都說不利索。
    可華家主正在氣頭上，哪裏肯聽？一鞭子狠狠抽在她背上，外麵的衣裳當即被抽爛，華箏疼得 “啊” 地慘叫出聲。
    這聲痛呼讓華老夫人心頭發軟，她先歎了口氣，隨即沉聲道：“行了，停手！先聽聽她怎麽說。”
    元初輕輕歎了口氣，用隻有身旁元芷和芳霏能聽見的聲音低語：“我就知道會這樣。”
    這正是她先給華箏吃些苦頭的緣故 —— 若不如此，等回了家，華箏一哭，外祖母和舅母定然立馬心軟求情。
    如今沒給她先哭的機會，反倒先 “吐” 得狼狽不堪，舅舅見她這般不成體統，必然要動怒，哪怕隻是片刻也好。
    老夫人開口發話，正好給了發泄過怒火的華家主一個台階。
    他氣狠狠道：“既然你祖母為你求情，我便姑且先饒你這一次。你說吧，若說不出個合理的解釋，該有的懲戒半分也少不了！”
    話雖狠厲，手中的鞭子卻 “啪” 地丟到了一邊。
    張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華箏身上，仿佛想透過她看清眼前這人究竟還是不是自己當年那個可人疼的侄女，卻終究探不出半分頭緒。
    她本想讓元芷和芳霏勸勸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女，可瞧華箏此刻看向她們的眼神滿是仇視，便也熄了這個心思。
    自己終究是外嫁女，不好過多摻和娘家事。張夫人當即起身：“娘，大嫂，大哥，我先回府了。”
    “姑母！” 華箏突然哭喊起來，手指直直指向芳霏，“那丫頭欺負我，您可得為我做主！” 逃過皮鞭之後，她頭一個念頭竟是報仇
    芳霏心中暗忖：這會子倒靈光了。她不指元初，偏指自己這個外人 —— 畢竟元初是自家人，張夫人和華家定然左右為難，未必會為了她出頭。
    可自己不一樣，能當個出氣筒。
    讓華家人瞧見她受了欺負，還可博取同情，等會兒追究開月棠居的事時，她或許還能少受些懲罰。
    隻是她算盤打得再精，張夫人卻沒如她所願。
    隻覺眼下這個侄女陌生得厲害，張夫人語氣也添了幾分冷意：“箏兒，芳霏是我家老太君的貴客，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說話。”
    這話明著是說給華箏聽，實則是說給華家人 —— 芳霏是有靠山的，並非能隨意拿捏欺負，斷不能為了偏袒華箏，反倒委屈了人家。
    華老夫人雖疼孫女，卻也沒老糊塗，她放緩了語氣對張夫人道：“疏桐，你且帶著三個丫頭回府休息吧，天晚了，路上當心些。”
    “祖母！” 華箏仍不死心，哭喊道，“她真的欺負我，打得我渾身都疼，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閉嘴！” 華老夫人終是動了怒，沉聲喝止。
    元初往前邁了一步，正要開口，卻被芳霏輕輕拉住，還朝她搖了搖頭 —— 這丫頭性子急，萬一心急之下把自己點了華箏痛穴的事說出來，雖說未必會受罰，反倒給了華箏博同情的機會，實在不劃算。
    芳霏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問：“既然華小姐說我打了你，不知傷在何處？還請指給眾人看看。”
    “這兒，這兒，還有這兒！” 華箏立刻指著身上幾處，滿臉委屈，“現在還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