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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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府大廳的燈盞重新點亮,昏黃的光透過燈罩灑出來,將廳堂照得影影綽綽,連梁柱上的雕花也添了幾分朦朧。
    眾人分主次落座,沒等多言,趙夫人瞧著張老夫人與張大夫人臉上的愁容,心裏便先沉了半截 —— 不用問也知道,如意還沒有消息。
    先前清平縣衙寄來的信,比她早到京城幾日,張家人早就派了人手出去尋找,可終究是白費力氣。
    畢竟如意是在海上失了蹤跡,連漕幫那樣的海上霸主,都沒探到半分音訊,尋常人手更是難有頭緒。
    趙夫人起身行禮,語氣帶著幾分歉意:“老夫人,深夜冒昧上門,實在是叨擾了。”
    她思來想去,滿京城最掛記如意的,除了顧惜惜,便是張家,故而先來此借住幾日,也好隨時聽候消息。
    先前沒直奔顧府,也是有緣由的 —— 從相公趙指揮使口中得知,顧惜惜暗中替皇上效力,專司打探各家動靜,做皇上的 “耳報神”。
    這般暗中差事,多在夜裏奔走,此刻未必在府中。
    事實也正如她所料:自打從張首輔那裏聽聞如意失蹤,顧惜惜除了派心腹出海尋人,自己更是親自盯著趙閣老府的動靜。
    一來是盼著陳彥之回府,二來也是想暗中查探線索,好為自己的愛徒報仇雪恨。
    這邊張老夫人親手扶起趙夫人,見她眼底烏青、周身滿是疲憊,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一路從清平趕來,定是累壞了!快坐下歇著,有話慢慢說。”
    趙夫人輕輕搖頭,眼眶微微發紅:“晚輩這點辛苦算什麽?真正受苦的是如意那孩子,如今還不知在哪個地方受委屈……”
    “如意那孩子聰明招人疼,絕不會有事!”
    張老夫人話鋒一轉,眼神陡然淩厲起來,“倒是陳家 —— 養出陳彥之那樣的畜生,縱容他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這事咱們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定要找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晚輩這趟回京,正為了討個公道。” 趙夫人說著,從隨身的錦袋裏取出幾樣東西 —— 一串用小錦囊裝著的珍珠,還有兩張疊得整齊的供詞。“
    這珍珠是如意被擄時散落的,供詞一張是悅來樓小二的,他親眼見了陳彥之的行蹤;另一張是碼頭牙人的,能證陳彥之那日確實在海邊雇了船。”
    這些都是後來丈夫趙指揮使派人快馬追上她,親手交到她手裏的要緊證物。
    “有了這些物件和證詞,就算趙家咬牙不認賬,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 —— 總不能當所有人都是瞎的。”
    趙夫人眼中閃過一絲銳光,她心裏打得不止是上門施壓的主意,更想借此打草驚蛇。
    趙家內部定然有私密的聯係渠道,隻要他們慌了,說不定就會露出破綻。
    張老夫人聽得心頭一振,重重握住趙夫人的手,隻擲地有聲地說了一個字:“好!”
    就在這時,廳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伴著清脆的問話:“祖母,趙嬸嬸,你們在聊什麽呀?”
    隻見元初姍姍來遲,蹦蹦跳跳進了廳中,芳霏則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這幾日顧惜惜不在府中,她們便暫回張府住著。
    趙夫人見狀,轉頭向張老夫人輕聲問:“這兩個孩子,還不知道如意的事?”
    她聲音雖輕,卻被耳力靈敏的芳霏聽了個正著。
    芳霏的目光瞬間落在趙夫人手中卷著的紙上 —— 雖隻露出邊角,可那半個 “女” 字,再往下瞧,竟還有半個 “意” 字!她的心猛地一揪,腳步霎時頓住。
    其實這幾日芳霏心裏本就隱隱不安:
    師父顧惜惜終日不見蹤影;
    往日家裏每隔幾日就會寄來的家書,也斷了音訊;
    張老夫人待她雖依舊熱絡,卻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傷感,看向她時眼神也格外凝重
    這些反常,早該讓她察覺不對勁的。
    此刻瞧見那個 “意” 字,芳霏再也忍不住,“噗通” 一聲跪在趙夫人跟前,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腿,聲音裏滿是驚恐與顫抖:“夫人!您告訴我,是不是我姐姐…… 我姐姐出事了?”
    張老夫人見狀,輕輕歎了口氣,溫聲道:“孩子,快起來說話,地上涼。”
    說著又轉向一旁 —— 元初聽了芳霏的話,早已如遭雷擊般站在原地,臉色煞白,連嘴唇都在發顫。
    張老夫人瞧著倆孩子這急切又擔憂的模樣,又心疼又無奈,輕輕搖了搖頭。
    她伸手一左一右捉住芳霏和元初的手,拉著她們倆挨在自己身邊坐下。
    “祖母,我大師姐到底怎麽了?” 元初聲音都帶著哭腔。
    “不是祖母有意瞞著你們。” 張老夫人聲音中染著愁意,“本想著這兩日就能尋到如意那丫頭 —— 畢竟漕幫都已經出麵幫忙了,想著等有了消息再告訴你們,免得你們跟著擔驚受怕。”
    她說著,目光落在芳霏身上,帶著幾分歉意:“孩子,是祖母自作主張了。”
    “祖母的心意,芳霏懂。” 芳霏這話是真心的 —— 單看張老夫人眼下的青黑,便知她這些日子沒少為姐姐操心,夜裏定是沒睡好。
    老夫人是真把她和如意當自家後輩疼,這份關懷她記在心裏。
    隻是擔憂終究壓不住,芳霏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滾落下來,哽咽著追問:“可我姐姐到底出了什麽事?她現在在哪兒?”
    “丫頭,這事還是我來說吧。” 趙夫人接過話頭,“論起如意的事,在場的人裏,我曉得的最清楚。”
    隨後,趙夫人便將如意如何被陳彥之擄走、薑家人如何尋找、漕幫如何布控的事,詳解說了出來。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她話音剛落,芳霏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臉色雖依舊蒼白,眼神卻多了幾分決絕:“盛祖母,張大夫人,趙夫人,容小輩今日無禮,先行告退!”
    話音剛落,芳霏轉身就往外走,腳步急切,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廳門之外。
    “二師姐等等我!” 元初見狀,也顧不上多言,急忙跟了上去,裙擺都被帶得飄了起來。
    “路上當心些!” 張老夫人追到門口,望著兩人匆匆的背影,隻能高聲叮囑這麽一句。
    “母親,要不要派幾個暗衛跟上去護著?” 張大夫人也有些擔憂,上前一步問道。
    張老夫人緩緩擺手:“不必了。惜惜那孩子心思細,早就在她們身邊安排了人手,斷不會讓她們出事。”
    半盞茶後,張府後門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 兩匹棗紅馬一前一後奔了出來,馬上正是芳霏和元初。
    此時已近子時,京城街道上早已行人寥寥,隻有零星的巡夜燈籠在遠處晃動。
    師姐妹二人夾緊馬腹,揚鞭催馬,馬蹄聲在空蕩的街道上格外響亮,終是在城門落鎖的前一刻,疾馳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趕了一夜的路,天快亮時,芳霏終於望見海邊的輪廓。
    待那輪紅日從海平麵上慢慢露頭,她勒住韁繩翻身下馬,牽著馬往港口走。
    越往前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越清晰——她心裏一緊,試探著喊了聲:“爹?是你嗎?”
    那背影猛地轉過身來,正是多日未見的親爹。
    薑長業瞧見閨女,積壓了十多日的焦慮與悲痛瞬間決堤,竟像個孩子似的抹起眼淚,聲音哽咽著喊:“閨女!你姐……你姐丟了!被人擄走了啊!”
    “爹,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芳霏趕緊伸手,用袖口給薑長業擦去臉上的眼淚。
    親爹往日裏那般明朗英俊,如今卻憔悴得眼窩深陷、胡茬滿腮,看得她心裏發疼。
    她強壓下翻湧的情緒,急聲道:“您快跟我說,這邊現在是什麽情況?漕幫的人查到哪兒了?”
    薑長業吸了吸鼻子,定了定神,啞著嗓子道:“從青州到驚門的海路、港口都查遍了,沒見著那艘船的影子。現在漕幫的江少主已經帶著人往南去了,還傳了信給南邊各港口的舵主,讓他們一起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