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在三十七層打開的瞬間，暴雨聲突然灌入耳膜。
    林默踉蹌著扶住金屬門框，視網膜上殘留的數據流像壞掉的霓虹燈般閃爍。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裏本該有塊灼熱的量子存儲體，現在卻隻剩下淡紅色的星形印記。
    "林先生？"
    前台接待員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雨滴在落地窗上蜿蜒成河，倒映出他蒼白的臉。
    "您剛才說來找蘇總？"
    他張開嘴，卻聽見自己說："我約了蘇總十點見麵。"聲音陌生得像是別人的。西裝口袋裏的婚戒突然發燙，燙得他肋骨生疼。
    走廊盡頭的會議室亮著燈。
    透過百葉窗縫隙，他看見蘇雨晴正在簽署文件。她簽字的姿勢很特別，鋼筆會先在紙上懸停半秒，像隻猶豫的蜻蜓。這個細節讓他喉嚨發緊——在七個平行時空的記憶裏，隻有真正的蘇雨晴會這樣。
    "係統，最後確認一次方案可行性。"
    沒有回應。
    自從在時空夾層發現暗星的真相後，商業神級係統就陷入了靜默。隻有視網膜角落偶爾閃過的錯誤代碼提醒他，那個總是用戲謔語氣說話的ai還在。
    【警告：時空錨點剩餘3分鍾】
    猩紅的倒計時浮現在雨幕上。
    林默摸向西裝內袋。按照係統最後的方案，此刻他應該走進去，用那枚嵌著數據核心的婚戒觸碰蘇雨晴的頸部皮膚。量子同步將在0.03秒內完成，修複所有被篡改的時間線。
    但陳浩辦公室裏的畫麵突然刺入腦海。
    ——那個瞳孔閃著暗星標誌的"林默"，正將槍口對準蘇雨晴的後背。
    "見鬼..."
    他轉身衝進消防通道。冰冷的大理石台階在腳下扭曲，仿佛正在墜入某個記憶的斷層。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三十年前的新聞：
    《航運大亨意外身亡 遺孤下落不明》
    配圖裏，年幼的陳浩被蘇誌遠牽著手的畫麵已經褪色。
    雨更大了。
    林默站在蘇氏大廈前的廣場上，雨水順著下頜線流進襯衫領口。他掏出婚戒，藍寶石戒麵在雨中泛著冷光。係統說過，這是用月球背麵的稀有元素打造的量子容器。
    "啟動最終協議。"
    他對著空氣說。
    【聲紋驗證通過】
    【人性算法最終確認：是否執行時空修複？】
    雨水在戒指表麵碎成星芒。所有記憶突然洶湧而來——蘇雨晴在股東會上為他辯護時發紅的耳尖，她偷偷把他畫的商業草圖塞進父親文件堆的小動作，還有在那個雨夜，她渾身發抖卻執意擋在他和陳浩之間的樣子。
    "我拒絕。"
    戒指墜入積水。
    在接觸地麵的刹那，藍寶石裂開細小的紋路。某種介於光與霧之間的物質升騰而起，在空中勾勒出樹狀分叉的時間線。林默突然跪下，積水浸透西褲的觸感真實得令人戰栗。
    "對不起。"
    他對著虛空說，卻看見一雙熟悉的細高跟鞋停在麵前。
    蘇雨晴的傘傾斜在他頭頂。
    她彎腰撿起戒指時，發絲垂落成一道柔軟的屏障。這個距離能聞到她常用的那款香水，雪鬆混著晚香玉的味道。
    "你知道這玩意值多少錢嗎？"
    她的聲音帶著熟悉的嘲諷，但捏著戒指的指尖在發抖。
    林默抬頭，看見她眼底映著奇異的藍光。那些逸散的量子正環繞著她旋轉，像一群歸巢的螢火蟲。
    【隱藏協議觸發】
    機械音突然在顱內炸響。
    蘇雨晴突然按住太陽穴。當她再抬頭時，瞳孔裏流轉著和林默相同的星芒。
    "原來是你..."
    她的聲音突然變成雙重音軌，仿佛有無數個蘇雨晴在同時說話，"在第三個時間分支裏，我就該認出你的。"
    廣場上的雨停了。
    懸浮的水珠構成無數棱鏡，每個棱鏡裏都閃現著不同的場景：童年蘇雨晴接過神秘人遞的文件，青年林默在暗室破解陳浩的數據庫，還有某個時空裏，他們白發蒼蒼並肩看日出的剪影。
    "係統？"林默輕聲問。
    蘇雨晴——或者說暫時接管她意識的某種存在——搖了搖頭。她伸手觸碰最近的水珠，畫麵立刻放大成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碼頭，蘇誌遠正在暴雨中抱起昏迷的男孩。
    "父親不知道，"她的聲音逐漸恢複成單一人格，"他救下的孩子口袋裏，藏著能改寫現實的量子芯片。"
    投影切換成陳浩的實驗室。
    數百個培養艙裏漂浮著長相相同的人體，每個艙體都標注著"林默改良版"。
    "暗星不是係統故障。"蘇雨晴的指尖穿過投影，"是三十年來不斷被複製的你。陳浩用這些克隆體測試各種可能性，直到找到摧毀蘇氏的最優解。"
    林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真實的體溫讓他聲音發顫："那你呢？現在的你是..."
    水珠棱鏡突然全部炸裂。
    在漫天光屑中，蘇雨晴眼裏的藍光漸漸熄滅。她踉蹌了一下，被林默接住時，手裏還攥著那枚裂開的婚戒。
    "我剛才...是不是走神了？"她困惑地眨眼，隨即瞪大雙眼，"等等，為什麽你會跪在這裏？西裝都——"
    警報聲刺破天空。
    大廈玻璃幕牆突然全部變成血紅色，投影出巨大的倒計時：
    000007
    林默猛地抱起蘇雨晴衝向噴泉池。在他們躍入水中的瞬間，戒指的裂縫迸發出太陽般的強光。
    世界在寂靜中坍縮成純白。
    最後消失的，是蘇雨晴落在他頸側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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