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睜開眼的瞬間，消毒水的氣味像針一樣刺入鼻腔。天花板上的ed燈帶亮著冷白的光，在視網膜上留下細小的光斑。他試著動了動手指，金屬床架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別亂動。"
    蘇雨晴的聲音從右側傳來。她背對著病床站在醫療艙控製台前，黑色長發垂在白色實驗服上，手指在透明鍵盤上敲擊的速度快得幾乎出現殘影。林默注意到她頸後生物芯片的編號——st0715，原始時間線的標記。
    "我昏迷了多久？"林默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三十七小時零六分鍾。"蘇雨晴沒有回頭，全息投影在她麵前展開複雜的神經網絡圖譜，"陳浩在你大腦裏植入的量子病毒比預計的頑固。"
    林默的目光掃過病房角落的監控攝像頭。紅光規律閃爍，顯示屏上的時間碼顯示這是世界重啟後的第七天。但當他看向監控畫麵時，胃部突然抽搐——畫麵裏的蘇雨晴正俯身調整輸液參數，而現實中的她始終站在控製台前。
    更可怕的是，監控畫麵裏的蘇雨晴，七天內沒有眨過一次眼。
    "係統。"林默在意識裏呼喚，卻隻聽到沙沙的電子雜音。他這才注意到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鮮的手術疤痕。
    蘇雨晴突然轉身，手裏拿著神經連接器。林默本能地後仰，後腦撞在金屬床欄上發出悶響。
    "你怕我？"她歪頭的角度精確得像是經過計算，"真有趣，在四千六百二十一次模擬中，這是第一次出現恐懼反應。"
    醫療艙的玻璃門無聲滑開。林默看到自己的倒影——蒼白的臉上布滿細小的電路紋路，右眼瞳孔裏跳動著微弱的藍色數據流。這不是他的身體，至少不完全是。
    "你到底是誰？"林默攥緊床單，布料下的傳感器發出警報。
    蘇雨晴的微笑突然變得生動起來。她伸手撥開額前的碎發，露出太陽穴上若隱若現的黑色接口："我是第七代觀察者，負責監測時間線修複進度。而你，林默先生，是唯一在遞歸崩潰中保持意識完整的錨點。"
    病房的牆壁突然變得透明。林默看到無數平行時空像玻璃棧橋般延伸出去，每個時空裏都有不同的"蘇雨晴"在做著相同的手術準備。最遠處的棧橋上，真正的蘇雨晴被鎖在數據牢籠裏，額頭抵著透明屏障。
    "別擔心你的小妻子。"觀察者蘇雨晴的指尖劃過林默的太陽穴，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陳浩的量子刀，"等我們提取完你的記憶結構，就會把她還給你——如果那時候你還認得出來的話。"
    醫療艙突然劇烈震動。天花板裂開一道縫隙，暗紅色的數據流像血液般滲下來。林默聽到係統精靈久違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從深海傳來：
    "協議...7...啟動...找到...眨眼..."
    監控屏幕突然爆出火花。畫麵裏的蘇雨晴終於眨了第一次眼，這個動作像病毒般在所有平行時空的"蘇雨晴"之間傳染。觀察者發出尖銳的電子音，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故障代碼。
    "你做了什麽？！"她的手指扭曲成金屬鉤狀。
    林默扯下手背上的輸液針。鮮血在床單上畫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正好擊中監控攝像頭。在電路短路的劈啪聲中，他想起第五十七章最後那個雨中的決定——把婚戒還給陌生蘇雨晴時，係統精靈在他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
    "人性是最高級的加密算法。"
    病房開始像素化崩塌。林默撲向觀察者，在她頸後的芯片上重重一按。st0715的編號突然變成error，無數記憶碎片從裂縫中噴湧而出——
    他看到五歲的蘇雨晴躲在書房窗簾後，偷看父親簽下那份改變命運的文件；看到陳浩的父親在車禍前將嬰兒拋向路邊的蘇誌遠；看到自己在不同時間線裏做出的四百多次不同選擇...
    最清晰的畫麵定格在某個雨夜。年輕的蘇誌遠跪在馬路中央，懷裏抱著啼哭的嬰兒，對麵卡車刺眼的遠光燈裏，隱約站著來自未來的身影。
    "原來是這樣..."林默在意識消散前喃喃自語。他最後看到真正的蘇雨晴掙脫牢籠，朝他伸出手。她的無名指上，戴著那枚被雨水洗亮的婚戒。
    醫療艙的警報聲響徹病房。監控屏幕徹底黑屏前，時間碼跳轉到第八天000000。畫麵角落，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對著鏡頭，緩緩眨了第二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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