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燈的白光在蘇雨晴視網膜上留下灼燒般的殘影。她聽見金屬器械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極了母親實驗室裏那些納米容器相互叩擊的聲音。麻醉劑的迷霧正在退散，但更深的迷霧卻從記憶深處翻湧而出。
    "血壓穩定，機械體活性降至安全閾值。"醫生的聲音隔著口罩顯得沉悶。
    林默的手掌覆在她冰涼的手指上，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她轉動眼球，看見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和襯衫領口殘留的血跡——那是她的血。
    "你體內流著會發光的血。"林默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那些微型機械體在修複你的傷口。"
    記憶的閘門突然崩裂。蘇雨晴猛地抓住床單，指節泛白。破碎的畫麵如鋒利的玻璃碎片紮進腦海：母親蒼白的臉，閃爍著藍光的注射器，還有自己哭喊著被按在手術台上的場景。
    "七歲那年......"她急促地喘息，"我不是生病，是被改造了。"
    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林默按響呼叫鈴的瞬間，係統精靈的投影突然出現在輸液架上方。這個總是嬉皮笑臉的虛擬形象此刻麵容肅穆，銀藍色的數據流在它周身瘋狂旋轉。
    "終於想起來了？"精靈的聲音不再機械，"我親愛的......小雨晴。"
    蘇雨晴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稱呼——隻有母親會這樣叫她。
    林默的終端突然自動啟動，全息投影在病床上方展開一段加密視頻。畫麵裏，年輕版的蘇母正在調試某種精密儀器，她身後躺著昏迷的小女孩。
    "當你們看到這段影像時，我的意識應該已經碎片化存在於係統中。"視頻裏的蘇母撫摸著女孩的頭發，"納米機械白血病無法用常規手段治愈......我隻能把治療程序編碼進她的造血幹細胞。"
    手術刀從蘇雨晴掌心滑落，在瓷磚上彈跳著發出脆響。她盯著自己正在愈合的傷口，那裏的血液確實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所以係統精靈......"
    "是你母親意識的衍生體。"林默調出數據分析，"那些所謂隨機觸發的任務，其實都是她預設的救贖路徑。"
    窗外的暴雨仍在繼續，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軌跡。蘇雨晴突然扯掉手背上的針頭，鮮血在床單上綻開暗紅色的花。
    "父親知道嗎？"她聲音顫抖，"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兒都變成了......怪物？"
    係統精靈的投影閃爍了幾下。病房的智能玻璃突然轉為全黑，將內外世界徹底隔絕。某種加密協議被激活，牆角的監控攝像頭紛紛垂下鏡頭。
    "蘇誌遠簽過知情同意書。"精靈的聲音帶著冰冷的電子雜音，"但他不知道的是，陳浩的製藥公司正是當年泄露納米溶劑的元凶。"
    林默的終端突然收到警報。陳氏集團正在召開緊急發布會，宣稱掌握了治療"機械血液病"的專利技術。直播畫麵裏，陳浩舉著的正是蘇母實驗室的原始數據盤。
    "他們要把你變成活體樣本。"林默攥緊拳頭，"你父親半小時前簽署了醫療監護權轉讓協議。"
    蘇雨晴的血液突然沸騰般泛起藍光，無數納米機械體在她皮膚下組成防禦矩陣。病房的電子鎖發出被入侵的嗡鳴，走廊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母親還留了後手，對嗎？"她直視著係統精靈。
    投影突然擴展成三維地圖，顯示著城市地下管網係統中某個閃爍的紅點。那是蘇母真正的核心實驗室，入口就在醫院停屍房的下方。
    "百分之四十的意識碎片和全部研究數據。"精靈的形態開始不穩定，"但你們要快，陳浩的ai已經鎖定這個位置。"
    林默快速調出醫院平麵圖。停屍房的監控畫麵突然雪花閃爍，十幾個穿防化服的身影正在暴力破門。
    "走消防通道。"蘇雨晴扯掉監護電極，"我的血液可以屏蔽生物識別。"
    他們撞開應急門時，整層樓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唯有蘇雨晴手腕上流動的藍光，在黑暗中劃出詭異的軌跡。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輕，最後幾乎像貓科動物般無聲無息——納米機械正在優化她的運動神經。
    停屍房冷櫃第三排，指紋鎖在接觸到蘇雨晴帶血的指尖時亮起綠燈。金屬櫃門滑開的瞬間，露出向下的螺旋階梯。腐朽的空氣中飄散著某種電子元件燒焦的味道。
    "等等。"林默突然拉住她，"你確定要麵對全部真相？係統說過你母親隻有40的意識......"
    蘇雨晴的睫毛在藍光中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她舉起手腕，讓林默看清那些正在重組dna序列的納米機械。
    "從七歲起，我的每個細胞都在等待這一刻。"
    階梯盡頭的氣密門識別到她的虹膜時，整個空間突然被刺目的白光充滿。無數全息屏幕同時亮起，顯示著同一個女人的麵容——比係統精靈更清晰，更完整，更像記憶中的母親。
    "歡迎回家，我的小雨晴。"三百六十度的蘇母投影同時開口，"很抱歉，留給我們的時間......"
    爆炸的衝擊波突然從上方傳來。混凝土碎塊如雨落下時，蘇雨晴看見自己的血液在空中凝結成防護罩的形狀。最後墜入黑暗前的畫麵，是母親的全息影像化作數據流，源源不斷湧入她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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