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時，最先湧上來的不是疼痛，而是熱可可的甜香。
    那縷溫暖的氣息裹著顧清歡發梢咖啡漬的微苦，像根細針突然紮進他混沌的神經——左眼的輪回眼正灼燒著，比刺入太陽穴時更尖銳的痛意順著視神經往腦仁裏鑽，像是要把某個被封印的記憶硬撬出來。
    "咳！"他猛地嗆出一口血，踉蹌著栽進什麽冰涼的機械臂彎裏。
    抬頭時，顧清歡的機械義眼正泛著幽藍的光，半張臉的機械骨骼在法則亂流中若隱若現，"蘇牧！
    清醒點！"她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蘇牧這才發現自己正懸浮在虛空裏。
    四周是扭曲的光帶，像被揉皺的星圖，而他掌心的輪回眼正滲出青銅符文，像活物般往四周裂隙裏鑽。"零號時間線......"他抹了把臉上的血，瞳孔裏倒映著裂隙深處閃爍的星點，"清歡，抓住我手腕！"他反手扣住她機械臂的接口，皮膚與金屬相觸的瞬間迸出刺目虹光，"看那些坐標！
    未被汙染的宇宙泡！"
    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開始高速轉動，視網膜上的數據流瘋狂跳動。
    她能感覺到蘇牧掌心傳來的熱量，混著輪回眼的法則波動，正以他們為中心編織新的法則網。"基底構建率37......"她低聲念著，半張血肉臉的眉頭皺起，"但能量衰減率......"話音未落，機械義眼的藍光驟然大亮，"蘇牧！"她猛地拽著他往左側急退，三道暗紫色鎖鏈擦著他們方才的位置釘入虛空，在法則網上撕開焦黑的洞。
    "小友的輪回眼果然進化了。"陰鷙的男聲從裂縫深處傳來。
    李維斯踏著扭曲的光帶走出，脖頸處的神經接口泛著與青銅符文同源的幽光，金屬拐杖上的量子方程正滲出暗紫色霧氣，"不過你們忽略了一點——"他拐杖重重頓地，虛空裏炸開無數數據漣漪，"真正的係統漏洞，是你們對"純淨法則"的執著。"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發燙。
    他盯著李維斯脖頸的接口，那些符文的流動軌跡與天命者的青銅巨像如出一轍。"你早就是係統的一部分了。"他咬著牙，輪回眼在眼眶裏轉動，竟具象出半透明的金色光刃，"用意識汙染新法則？"光刃劈下的瞬間卻突然潰散，化作數據流被李維斯的拐杖吸收。
    "急什麽？"李維斯舔了舔嘴角，拐杖上的量子方程開始重組，"這具身體早就是係統的容器，而你的輪回眼......"他盯著蘇牧流血的眼眶，"正好能幫我標記新法則的漏洞。"
    蘇牧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劇痛讓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著眼淚滴在輪回眼上。
    眼前的法則網突然化作三維矩陣，他看見李維斯的意識正像病毒般附著在每個節點上——那些暗紫色鎖鏈的末端，竟連著無數個被篡改的宇宙泡坐標。"原來如此！"他猛地抓住顧清歡的機械臂，將她的手掌按在最近的青銅符文節點上，"清歡！
    用你的機械核心同步我的法則頻率！"
    顧清歡的機械胸腔裏傳來光腦過載的嗡鳴。
    她半張血肉臉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精密的機械骨架，而蘇牧的輪回眼正滲出金紅相間的光，與她機械核心的藍光交織成新的法則流。
    李維斯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揮杖的速度越來越快，暗紫色鎖鏈卻接二連三被法則流熔斷。"不可能......"他踉蹌著後退，"天命者的法則......"
    "天命者的法則是偽善的！"蘇牧的聲音裏帶著癲狂的笑，輪回眼的光芒幾乎要刺穿他的眼眶，"而我們的法則......"他望著與顧清歡交纏的光帶，那裏麵映著古代劍客擦拭長劍的側影，星際艦長調整航向的背影，"是活著的！"
    就在李維斯被逼入法則裂縫的瞬間，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顫。
    蘇牧抬頭的刹那，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他們周圍的虛空正被青銅鏡麵覆蓋，每麵鏡子裏都映著李維斯的身影。
    有的舉著拐杖，有的正在冷笑，有的甚至和他們此刻的動作完全同步。
    更深處的鏡麵裏，傳來類似巨獸蘇醒的嗡鳴，像是某種存在終於注意到了這裏的動靜。
    "蘇牧......"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熄滅，半張血肉臉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最近的鏡麵，"這些鏡子......在複製我們的法則頻率。"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失去了光芒。
    他望著鏡中無數個自己和顧清歡，聽著那越來越清晰的嗡鳴，終於明白方才的刺痛意味著什麽——輪回眼封印的，或許從來不是記憶，而是這個即將展開的，由無數鏡像構成的牢籠。
    青銅鏡麵的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在意識再次模糊前，他最後看見的，是李維斯在鏡中舉起拐杖，所有鏡像同時露出陰鷙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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