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鏡麵覆蓋虛空的瞬間，蘇牧後頸的刺痛突然竄上脊椎。
    他望著四麵八方湧來的鏡像，每個鏡麵裏的李維斯都舉著那根刻滿量子方程的青銅杖，連杖尖紫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就像被複製粘貼進同一張全息底片的幽靈。
    “蘇牧！”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紅光頻閃，半張血肉臉的睫毛在機械骨架上投下細碎陰影，“能量波動在同步你的法則頻率。初始參數……”她的機械手指突然攥緊胸口，金屬胸腔裏爆出刺耳的過載警報，“但計算到第72層鏡像時，參數出現了……”話音戛然而止，半張血肉臉的皮膚泛起青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信號。
    蘇牧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血痕。
    他猛地轉頭看向林浩——實驗室安全主管正舉著量子校準儀擠過來，護目鏡上蒙著層細密的汗，“剛從備用艙拆的！”儀器被塞進蘇牧手裏時還帶著體溫，指針卻詭異地繞著中心畫起同心圓，“這是……”
    “是鏡像的引力場。”蘇牧喉嚨發緊。
    輪回眼突然發燙，他下意識對準校準儀中心，瞳孔裏的金紅光芒驟然炸開——某個最深處的鏡像裏，顧清歡正被暗紫色鎖鏈貫穿胸口。
    她半張血肉臉的表情和此刻如出一轍，隻是機械心髒的位置裂開個焦黑的洞，“那是……”
    “是我第47次被係統抹殺的場景。”顧清歡的機械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蘇牧轉身時撞進她機械臂的冷硬觸感，她半張血肉臉的唇角扯出個極淡的笑，“每次死亡數據都會被天命者收集，現在它們……”她的機械義眼突然映出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在拿這些數據編織陷阱。”
    鏡麵突然發出蜂鳴。
    所有李維斯的鏡像同時後退三步，最中央的鏡麵泛起漣漪，真正的李維斯從中踏了出來。
    他的白大褂沾著暗紫汙漬，眼眶下青黑如瘀，卻笑得像個終於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不錯，你們讓我的記憶回溯了三十二次。”他杖尖輕點，二十麵鏡像瞬間被量子弦洞穿，碎成光點的刹那，蘇牧看見那些光點竟順著他的袖口鑽了進去。
    “在吸收鏡像能量？”林浩突然壓低聲音，護目鏡後的眼睛眯成細線。
    他的手始終按在腰間的應急槍上，指節因用力泛白——這是蘇牧認識他三年來，第一次見他沒把安全鎖扣上。
    “更像在測試我們的反製手段。”蘇牧的輪回眼開始滲出冷汗。
    他能感覺到那些鏡像的法則頻率正在侵蝕自己的意識，像無數根細針往腦仁裏紮，“清歡，你之前說的參數異常……”
    “借我0.3秒視覺共享。”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抵住他後頸的神經接口。
    蘇牧還沒反應過來，意識就被拽進一片數據洪流——綠色的代碼如瀑布傾瀉，而在最底層，他看見一串血紅色的數字：47  112  003，那是顧清歡前世死亡時的係統編號。
    “這是……”
    “天命者用我的死亡數據寫了漏洞。”顧清歡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每個鏡像都是這個漏洞的具象化。它們複製我們的法則，其實是在……”
    “在反向編譯！”蘇牧突然吼出聲。
    他終於看清那些青銅鏡麵的本質——每道反光都是台量子計算機，正在將他和顧清歡剛才融合的法則流拆解成0和1。
    輪回眼的金紅光芒暴漲，他抓住顧清歡的機械臂，“用你的義眼同步我的視覺！”
    顧清歡的機械義眼與他的輪回眼同時亮起。
    兩道光芒在虛空交織成糾纏態的光網，最近的鏡麵突然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裏麵的李維斯鏡像開始重疊、撕裂、重組。
    李維斯的本體瞳孔驟縮，他猛地揮杖，卻見量子弦擦著蘇牧的肩膀穿過，在牆上燒出個焦黑的洞——那是相位偏移的痕跡。
    “你們比我想象的有趣。”李維斯退向鏡麵裂縫，嘴角的笑卻越來越冷，“但記住，你們修複的每個漏洞，都在給天命者輸送養料……”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被扭曲的鏡麵吞了進去，所有鏡像同時爆成金粉，在虛空裏飄成個巨大的問號。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發出長鳴。
    她半張血肉臉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泛著藍光的機械骨架，“法則頻率……穩定了。”她的機械手指輕輕碰了碰蘇牧的手背，“但天命者……”
    “我知道。”蘇牧握緊她的機械臂。
    輪回眼的刺痛終於減弱，他卻聽見實驗室方向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
    林浩突然猛地抬頭，護目鏡上的警報燈瘋狂閃爍：“量子沙盤……”
    蘇牧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透過扭曲的鏡麵裂縫，他看見實驗室中央的量子沙盤正在滲出詭異的藍光。
    那些藍光聚成十七個不同的影像，每個影像裏都下著暴雨——有的雨是血紅色，有的雨裏飄著機械殘骸，有的雨絲竟泛著和輪回眼一樣的金紅。
    “那是……”
    “時空重疊的前兆。”顧清歡的機械義眼重新亮起，“天命者的法則在崩潰，所以……”
    “所以它們在找新的錨點。”蘇牧的喉嚨突然發緊。
    他望著量子沙盤中的暴雨影像，突然想起前世作為星際艦長時，曾在蟲洞邊緣見過類似的光雨——那是宇宙瀕臨坍縮的信號。
    鏡麵徹底消失的瞬間，實驗室的警報聲撕裂空氣。
    林浩的對講機裏傳來急促的呼叫：“蘇博士！沙盤數據異常！十七個時空坐標同時……”
    蘇牧沒聽完。
    他望著顧清歡半張血肉臉上殘留的溫度，又看了看量子沙盤中翻湧的暴雨，輪回眼的金紅光芒再次亮起——這次，他看清了那些雨絲裏漂浮的碎片：是顧清歡前世的機械核心，是他作為古代劍客時的斷劍，是所有被天命者抹殺的輪回記憶。
    “我們的法則……”他輕聲說，“從來不是它們能編譯的。”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在量子沙盤的藍光裏，十七場暴雨同時卷起漩渦，像是某種沉睡的存在，終於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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