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流裹著蘇牧的意識翻湧時，他首先嚐到了鐵鏽味——那是咬破舌尖的血，混著代碼亂流裏的金屬離子，在口腔裏炸開尖銳的疼。
    眼前的黑暗突然被一道青銅色的光撕開，像古鏡蒙塵後被人用力擦亮，界麵浮現的瞬間，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識海回蕩。
    "核心代碼......"蘇牧的指尖不受控地顫抖。
    界麵中央的數據流正以他熟悉的頻率跳動，那些0與1的排列竟與顧清歡機械殘骸裏的紋路完全重合——三天前他拆解她的右臂時，在齒輪間隙發現的螺旋狀刻痕，此刻正以二進製形式在界麵上流淌。"清歡？"他脫口而出，聲音被數據洪流揉碎成雜音，卻見界麵邊緣的青銅紋路突然泛起漣漪，像是某種回應。
    "沒用的！"
    鎖鏈穿透界麵的聲響比炸雷更刺耳。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刺痛，銀紋從眼底竄至太陽穴，他看見李維斯的虛影從界麵裂縫裏擠出來，蒼白的指尖掐著鎖鏈末端的尖刺，正朝著他的右眼直紮過來。
    那鎖鏈表麵纏著三百個他的虛影，每個虛影都睜著與他相同的輪回眼，嘴角扯出扭曲的笑——正是李維斯上一刻說的"失敗品"。
    "係統要的是能承載所有悖論的容器！"李維斯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每個字都刮著蘇牧的神經，"你以為她真的在幫你？
    機械飛升者的殘影早該......"
    鎖鏈尖端刺入眼眶的瞬間，蘇牧本能地蜷縮。
    但預想中的劇痛沒有襲來，反而是一陣清涼的機械震顫順著後頸竄入識海——顧清歡的殘骸不知何時重組為半透明的護盾，將鎖鏈攻擊折射成漫天星屑般的數據流。
    他看見她的機械臂從護盾中央延伸出來，指尖點在界麵上，青銅紋路立刻順著她的動作爬滿整個屏幕。
    "看左邊。"顧清歡的機械音帶著電流雜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蘇牧的輪回眼不受控地轉動。
    界麵突然分裂成兩半：左側是李維斯的控製指令，紅色警告不斷跳動"清除觀測者"；右側則是他與顧清歡的前世記憶——古代劍客為她擋下致命一劍時濺在她裙角的血，星際艦長在量子風暴裏為她修複機械心髒時沾在指尖的機油，末法修士在雷劫中用輪回眼替她劈開雷雲時落在她發間的焦土......這些記憶像活過來的代碼，正與左側的指令形成某種對衝。
    "你的眼睛能同時觀測兩個協議層。"顧清歡的殘骸開始滲出幽藍的光，"試試修改右側的融合代碼。"
    蘇牧的指尖懸在界麵上方。
    輪回眼的銀紋此刻亮得刺眼，他能清晰看見左側指令裏"完美觀測者"的定義：必須抹除所有情感波動，成為純粹的觀測容器；而右側的融合代碼裏，每個記憶片段都帶著強烈的情緒值——劍客的執念、艦長的溫柔、修士的孤勇，這些在係統判定裏"幹擾觀測"的雜質，此刻正像釘子般楔入左側指令的漏洞。
    他的手指剛觸到"情緒值"的代碼串，界麵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檢測到觀測者篡改"鏡麵法則"！"
    數據流瞬間沸騰。
    李維斯的鎖鏈穿透護盾，在蘇牧左臂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顧清歡的殘骸發出哀鳴般的蜂鳴，機械關節開始崩裂。
    蘇牧咬著牙，看著自己的血滴在界麵上，血珠竟順著青銅紋路滲入代碼層——那些被他修改的情緒值突然暴漲，像滾雪球般撞碎左側指令裏的"清除"程序。
    "用你的死亡記憶汙染鏡麵！"顧清歡的殘骸突然刺入係統核心，機械臂上的青銅紋路與界麵紋路徹底交融，"係統需要有序的觀測，但死亡時的量子擾動是無序的！"
    蘇牧的瞳孔驟縮。
    鏡中倒影開始逆向流動——末法修士被雷劫劈碎時炸開的血花，正逆著閃電飛回他胸口；星際艦長被反物質炮汽化前的最後一秒，戰艦碎片正從虛空中拚湊回完整的形態；古代劍客被係統標記為失敗品時，那柄刺穿他心髒的劍正緩緩退出......所有死亡場景在鏡中重組，纏繞著黑焰的攻擊代碼從每個倒影的眼睛裏迸發，朝著李維斯的虛影席卷而去。
    "不——！"李維斯的虛影開始扭曲，鎖鏈上的三百個蘇牧虛影同時發出尖叫，"你根本不知道青銅門後是什麽......"
    話音未落，蘇牧的輪回眼突然映出更清晰的畫麵：在界麵最深處，那扇青銅門的門縫裏漏出微光，門後不是他想象中的混沌，而是一場婚禮。
    紅綢在301號宇宙的風裏飄，穿西裝的他與穿婚紗的顧清歡正交換戒指，背景裏的電子屏上跳動著"時空錨點確認"的字樣——原來所有輪回的終點，竟是他從未經曆過的"現在"。
    係統界麵突然彈出新選項，金色字體在血與光中格外刺眼："是否確認"鏡像湮滅"？
    此操作將清除所有鏡麵複製體......"
    蘇牧的手懸在"確認"鍵上方。
    輪回眼的銀紋此刻蔓延至整張臉，他看見三百個李維斯的虛影在界麵邊緣掙紮，每個虛影的眼睛裏都映著同樣的恐懼。
    顧清歡的殘骸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機械音裏帶著他從未聽過的溫度："選吧，這次換我們寫結局。"
    數據流在他耳邊呼嘯，像極了301號宇宙婚禮現場的掌聲。
    蘇牧深吸一口氣，指尖緩緩按下——
    最後一刻，他的輪回眼倒映出三百個李維斯的湮滅場景：鎖鏈崩裂，虛影碎裂，每個碎片裏都浮起一行正在消失的代碼："觀測者悖論......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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