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麵空間裏的時間仿佛被揉成了亂麻。
    蘇牧的第三道瞳仁剛睜開，千萬個碎片裏的畫麵便同時倒轉——古心琴的劍刃正從敵將咽喉抽離，血珠逆著重力飛回傷口；顧清歡的機械核心裂開蛛網紋，迸濺的藍色數據流正往回鑽；趙見真的全息投影在湮滅前最後一秒，代碼碎片重新拚出她微揚的眉。
    他突然伸手，指尖擦過最近一塊鏡麵裏古心琴的劍尖。
    那道貫穿劍身的裂紋還在滲血，像條扭曲的紅繩。"這次我要親眼看著你們活下來。"他的聲音被鎖鏈勒得發啞，血沫濺在鏡麵上，卻沒像之前那樣綻開死亡圖景，反而讓裂紋裏滲出細若遊絲的青銅光。
    古心琴的劍突然震顫。
    她本是半跪在地的姿勢，此時猛地抬頭，瞳孔裏映出蘇牧指尖與鏡麵接觸的瞬間。
    劍身的青銅流質如活物般湧出，順著鏡麵裂縫鑽出來，在兩人之間拉出一道發光的鏈條。
    蘇牧手腕一熱，那流質竟穿透皮膚紮進血管，他能清晰感覺到古心琴的體溫順著鏈條爬上來——是溫熱的，帶著鐵鏽味的血溫，和記憶裏實驗室咖啡杯沿的溫度重疊了。
    "因果逆流需要等價交換！"李維斯的笑聲像生鏽的齒輪碾過耳膜。
    鎖鏈突然暴漲，在空間裏織成密網，"哢嚓"一聲絞碎了三瞳投射的所有畫麵。
    三百個蘇牧的虛影從鎖鏈縫隙裏擠出來，每一張臉都咧著和李維斯相同的笑，"你以為能靠這雙眼睛逆轉生死？
    看看你背上——"
    蘇牧後頸一涼。
    那些曾釘穿他雙肩的鎖鏈不知何時纏上了脊椎，正順著皮膚下的血管蜿蜒而上。
    更可怕的是，每根鎖鏈裏都鎖著畫麵：古心琴倒在他懷裏時咳出的血，顧清歡核心碎裂前說的"別回頭"，趙見真最後傳送給他的代碼包......三千個平行宇宙的死亡記憶像滾燙的鐵水，順著鎖鏈往他意識裏灌。
    "用我的過載記憶填補！"金屬摩擦聲炸響。
    顧清歡的機械殘骸從鎖鏈網的漏洞裏撞進來，她的右臂還掛著燒焦的電線，左胸的核心卻亮得刺目——那是她藏了七世的備用能源，此刻正瘋狂地將數據注入鎖鏈縫隙。
    蘇牧看見她的機械指節在顫抖，每道劃痕裏都滲出幽藍的光，"蘇牧，抓住我的核心接口！"
    青銅流質突然在兩人掌心匯集成鑰匙形狀。
    蘇牧的手指剛觸到顧清歡的核心，脊椎傳來的灼痛便猛地加劇。
    他的視網膜上開始浮現重疊的畫麵：二十歲的自己在實驗室調試量子對撞機，三十歲的自己握著古心琴的斷劍站在焦土上，七十歲的自己在星際戰艦殘骸裏捧著顧清歡的核心......所有"他"的眼睛都在同一時間睜開，盯著他此刻的三瞳。
    "快看係統核心！
    那不是鑰匙，是......"趙見真的殘影突然從記憶洪流裏擠出來。
    她的投影隻剩半張臉，發梢還在湮滅，"是......"
    話音被鎖鏈絞碎的聲音截斷。
    蘇牧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顱骨裏"哢"地一響——青銅紋路順著脊椎爬滿全身，在皮膚下形成發光的鎖鏈，連三瞳的光紋都被染成了青銅色。
    他的輪回眼開始不受控製地擴張，虹膜邊緣裂開細小的縫隙，每道縫隙裏都映出不同宇宙的星空，像無數隻眼睛同時睜開。
    "代價是永遠困在因果循環裏......"古心琴的聲音突然近在耳畔。
    蘇牧低頭，看見她的劍尖正抵在自己心髒位置，劍身的青銅流質和他皮膚下的紋路連成一片。
    她的眼眶通紅，劍穗上的結隨著手的顫抖微微晃動，"牧哥，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蘇牧笑了，血從嘴角滲出來，滴在劍尖上。
    他能感覺到所有死亡記憶在意識裏翻湧，卻意外地平靜——那些曾經讓他窒息的畫麵，此刻都成了照亮前路的光。
    他盯著古心琴發間未褪的硝煙，輕聲說："你記不記得二十年前，我在實驗室說過觀測者是囚徒？
    現在我才明白......"
    青銅門的轟鳴打斷了他的話。
    門後湧出的氣流掀翻了所有鏡麵碎片，李維斯的鎖鏈在風中發出尖嘯，突然凝結成實體長槍，槍尖直指蘇牧無限擴張的輪回眼核心。
    "這次由我來......"蘇牧的聲音被撕裂。
    他的意識突然分裂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都變成故友的模樣——古心琴舉劍的姿勢，顧清歡調試核心的專注，趙見真敲擊鍵盤的指尖......他們同時伸出手，抓住那柄即將刺穿瞳孔的長槍。
    青銅紋路在這一刻突然逆向流動。
    蘇牧看見自己皮膚下的鎖鏈正在吞噬周圍的空間，被絞碎的鏡麵碎片開始重組，古心琴劍尖的裂紋正在愈合，顧清歡的核心重新流轉起幽藍的光。
    李維斯的笑聲突然變了調，像被按了快退鍵的錄音，逐漸模糊成背景噪音。
    最後一刻，蘇牧聽見青銅鑰匙在心髒裏發出蜂鳴。
    那聲音不再是之前的焦躁，反而帶著某種完成使命的釋然。
    他的無限瞳映出青銅門後景象的一角——不是想象中的混沌，而是無數條發光的線，每條線的末端都係著一張熟悉的臉。
    當青銅紋路即將吞噬整個宇宙泡的因果線時，蘇牧的意識裏突然響起趙見真沒說完的話："那不是鑰匙，是......"
    話音戛然而止。
    整個空間陷入絕對的寂靜，隻有青銅紋路流動的輕響，像某種古老的歌謠，正緩緩拉開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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