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僵立在十步開外，發鬢被高溫炙烤卷曲。
    左手掌心翻卷著焦黑的皮肉，青色煙霧正從指縫間絲絲縷縷滲出，混雜著焦糊的腥臭氣息在空氣裏散開。
    方才全力施展的掌心雷，也不過給它造成了這點傷害而已。
    莫非在這般強大的存在麵前，也頓感無力，越獄之後的自信，此刻被掃的蕩然無存。
    本來這一擊，就算殺不死它，至少能弄出點動靜，以此來引起其他姨太太的注意。
    可它們到現在還沒有出現，說明蘇老爺的存在，限製住了它們的行動。
    “你敢傷我！”大太太的聲線像磨過砂紙的竹片，尾音拖曳間帶著瓷器碎裂般的銳響。
    可能它也沒有料到，本來隨手就可以捏死的蟲子，卻突然爆發出足以傷到它的一擊。
    好在是用手接了，將傷害降到最低。
    要是直接懟臉上，就算是自己也不會好受。
    “就這麽殺了，太便宜你了，這可是你自找的！”
    麵對不斷逼近的大太太，無計可施的莫非，最後叼上了一根華子。
    火焰靠近煙頭，煙絲被高溫燃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滿足的吐出，臉上掛著享受的神情。
    就在它認命的最後一刻，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吵死了！”
    後院廂房的木門被打開，穿杏黃色刀馬旦靠旗的班主，咬著半隻紅蘋果走出來。
    “你們兩個唱的又是哪一出？”
    它揚手將蘋果核拋向牆角，嚼著果肉的腮幫鼓鼓囊囊，目光掃過莫非沾滿塵土的狼狽模樣，又落在大太太焦黑的手掌上。
    忽然嗤笑出聲：“蘇宅的主母竟跟個毛頭小子動上手了？我在裏屋休息，隔著三道門都聽見你倆動靜，莫不是把我當聾子？”
    “一會我還要上場，影響了狀態，誰來負責？”
    莫非仿佛看到了救星，在地上一頓驢打滾，滾到了班主的腳邊，就差舔腳了，“與我無關，是它在吵鬧糾纏，我是被動的！”
    大太太可不把眼前的班主放在眼裏，冷著臉說道：“我要處理一些家事，你個外人多什麽嘴？”
    “你的家事處理便是，但是不要再打擾到我。”班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轉身就要走。
    莫非哪能讓它就這麽走了，一把抱住班主的小腿，感覺軟軟的，彈彈的，求救道：“這個女人可要殺我？”
    誰知，班主把腿往外一抽，說道：“它殺你，和我有什麽關係？”
    “我是來唱戲的，又不是你的保鏢。”
    莫非像個賴皮膏藥，又一把抱了上去，“我要是死了，尾款誰來付？”
    班主一聽到有關錢的問題，頓時嚴肅了起來，看了看大太太，說道：“它是主母，當然是它來付嘍！”
    “你覺得它付的起嗎？”莫非抓住關鍵點，開始反擊，說道：“你看看它，在看看它這個家。”
    “你覺得它有錢給嗎？”
    “我現在要是死了，這單買賣怕是要黃。”
    “你這台也搭了，戲也唱了，連你這個班主都後場了，讓你們白忙乎一陣，不合適吧？”
    班主眨了眨眼睛，還真的認真看了。
    確實，兩進的宅子，也就是小鎮裏中等偏上的水平。
    大太太除了手上一串不值錢的佛珠，全身上下也沒一件像樣的珠寶首飾。
    這家裏唯一有錢的，其實就隻有十三姨太而已。
    它才是真正的雇主。
    莫非見起了作用，忙掏出沒有花完的冥幣，舉著手遞到了班主的麵前。
    “上次的定金給少了，我這人做生意最講誠信，不能讓你們吃虧。
    這些錢，就是補繳給您的定金！”
    班主一看有冥幣，直接拿在手裏，開心的數了起來，“恩，那這麽看來，你的確不能死。”
    “戲不能斷，不吉利，還要繼續唱下去呢。”
    大太太見狀，皺了皺眉頭，“你是要保這小子的命了？”
    班主也沒看它，搖了搖手指，“它現在是我的雇主，戲唱完之前，誰也不能動它！”
    莫非見目的達到了，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躲到了班主的身後。
    四周的光線暗了下來，陰的有些滲人。
    本以為是烏雲遮月，但抬頭望去，此時萬裏無雲，月亮依然是又大又圓。
    是它們兩個的鬼炁，讓這片空間產生了變化！
    “下九流的玩意兒，真把自己當成角了？”大太太握緊拳頭，手臂上的燒傷迅速愈合，幾個呼吸的間隙就恢複如初。
    班主也終於數清楚手中的冥幣，全部揣在身上
    它動了。
    莫非這次終於看清了，大太太移動的時候像是沒有實體一般，散成一陣黑氣，眨眼間就飄到近前。
    一隻手不知什麽時候，幾乎已經抓到了臉上！
    可在這毫厘之間，班主也動了。
    它的身體傾斜於地麵，後退的同時原地轉了一圈，用近乎完美的身法躲過了這一抓。
    身體還沒擰回來，手中的花槍已經刺了出去。
    兩人短暫交手，隨後各自退開。
    點點鮮紅，從槍尖滴落。
    “我這招下九流的回馬槍，演的可好？”班主手中的花槍一甩，槍頭的鮮血被的一幹二淨，像是擦過一般，泛著銀光。
    “好！”大太太也顯出了人形，一手捂著肩膀，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滲出。
    它的肩膀被刺出一個血窟窿，顯然是吃了虧。
    “你們這些跑江湖的，性子野，永遠也不會明白，這深宅大院的恐怖！”
    莫非見大太太落了下風，腰杆子一下就挺直了，嘲諷道：“就你這破爛磚瓦房，還好意思叫深宅大院？”
    “現代人都住大別墅，智能家電聽過沒？”
    “人家的馬桶都能滋水，上廁所都不用自己擦。”
    兩句話，把大太太說破防了。
    它又開始快速撥弄手中的佛珠，“你們不懂，這宅子對於很多女人，意味著什麽！”
    “它是囚籠，你們也應該嚐嚐的它的滋味。”
    霎時間，莫非感覺正對麵的月亮門，一下拉遠了數十米，整個後院的麵積瞬間被擴大。
    地上原本腳掌大小的青磚，也跟著一起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