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繭中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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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烏雲,像一塊沉重的鉛錠,壓在城市上空,也壓在所有關心這場官司的人心頭。
蘇明玥的辦公室裏,空氣凝滯如冰。
律師函的電子版在屏幕上閃爍著冰冷的白光,每一個字都透著精心設計的傲慢與挑釁。
“心理聲紋比對”“誘導性取證”,對方的律師團顯然經驗老到,他們不直接否認錄音內容,而是從程序的合法性與證據的科學性這兩個最刁鑽的角度,試圖將這把刺向蘇氏集團心髒的利刃,變成一團廢鐵。
顧承宇的電話幾乎在同一時間打了進來,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他們這是在拖延時間,同時在輿論上把水攪渾!心理聲紋比對?這是想把客觀證據主觀化,讓法官陷入技術細節的泥潭!”
蘇明玥卻異常平靜,她的手指在鍵盤上輕快地敲擊著,仿佛在彈奏一首序曲。
她沒有反駁,甚至沒有在電話裏與顧承宇討論對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承宇,幫我個忙。把林景深叔父,蘇啟山,近二十年來所有能找到的公開演講、采訪、會議發言的視頻和音頻,全部調取出來,清晰度越高越好。”
顧承宇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麽,聲音裏陡然升起一股興奮“你是想……”
“他們要科學,我就給他們最前沿的科學。”蘇明玥的聲音裏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掛斷電話,屏幕上已經跳出一個複雜的軟件界麵,標題是“認知波動模型(cv)”。
這是她和陸子軒聯手開發,原本用於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情緒分析的輔助係統,其核心算法能夠穿透語言的偽裝,直達語音基頻最細微的抖動,捕捉情緒在聲帶上留下的真實烙印。
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蘇明玥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海量的數據如洪流般湧入模型,cv以前所未有的算力高速運轉著。
屏幕上,蘇啟山二十年來的聲音被分解、重組、標記、比對。
從意氣風發的青年企業家,到老謀深算的一方巨頭,他的聲線在變,語速在變,但某些在特定情緒下——如憤怒、恐懼、謊言——的基頻特征,卻像dna一樣穩定。
最終,一張錯綜複雜卻又規律清晰的“聲紋人格圖譜”生成了。
圖譜上,代表“欺騙”與“高壓”的紅色區域異常醒目,其特征峰值與那段關鍵錄音中的聲紋波動完美重合。
蘇明玥親自將這份長達三十頁的分析報告打印出來,附在了補充證據清單的首頁。
她沒有寫任何辯駁的法律意見,隻用一支紅筆,在報告的標題下寫了一行字,然後讓助理送往法院。
那行字是“你們要的科學,我給你們。”
幾乎在蘇明玥埋首於數據海洋的同時,另一場風暴正在互聯網上掀起。
蘇明心發起的“百人共述計劃”直播,像一顆引爆社交媒體的核彈,無數被遺忘的角落裏,相似的血淚故事被喚醒。
然而,巨大的共情力量之後,是同樣巨大的反噬。
一夜之間,一個名為“真相挖掘機”的賬號發布了一係列所謂的“獨家爆料”。
其中最致命的,是一張偽造得極其逼真的童年精神科病曆截圖,患者姓名赫然是“蘇明心”,診斷結果是“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也就是俗稱的“人格分裂”。
帖子下的評論區瞬間淪陷“原來是個瘋子在帶節奏!”“一個精神病人的話,有什麽可信度?”“這種人不具備公開發言的資格!”
髒水,以數據和圖片的形式,精準地潑向了這場運動的核心。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摧毀蘇明心的公信力,瓦解剛剛凝聚起來的幸存者聯盟。
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急得團團轉,公關團隊的電話被打爆,所有人都建議蘇明心立刻刪帖、辟謠、發律師函。
蘇明心卻看著那張偽造的病曆,沉默了許久,然後搖了搖頭。
她沒有刪帖,甚至沒有關閉評論區。
她打開自己的社交賬號,發布了一個名為“我即我證”的行動倡議。
“他們說我不是我,他們用一張偽造的圖片,試圖否定我的存在。那麽,就讓我們所有人,用最真實的方式,證明我們是誰。”
她邀請所有參與“百人共述計劃”的幸存者,以及更多感同身受的人,拍攝一段十秒的短視頻左手舉著自己的身份證,右手舉著一張自己的童年照片,對著鏡頭清晰地說出“我不是一串數據,我不是一個病例,我是我自己。”
倡議發出的瞬間,響應如星火燎原。
第一個上傳視頻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舉著泛黃的黑白童年照,聲音顫抖但堅定。
緊接著,是教師、是工人、是程序員、是家庭主婦……一張張麵孔,跨越年齡、性別和地域,匯聚成一股無法被忽視的洪流。
四十八小時內,“我不是備份”的話題標簽閱讀量衝破十億。
整個社交平台被這些真實而勇敢的麵孔刷屏,那張偽造的病曆截圖,被淹沒在億萬真實數據的汪洋大海之中,顯得無比渺小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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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官方主動下場,依據海量用戶的舉報和後台數據關聯,一次性永久封禁了包括“真相挖掘機”在內的三百餘個黑產賬號。
深夜,蘇明心在基金會的日誌本上,寫下了當天的最後一句話“他們用數據抹殺我們,我們就用數據重生。”
風暴的中心,林氏集團頂層。
林景深的麵色比窗外的烏雲還要陰沉。
他看著手中的一份內部調查報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記憶修複中心”的施工圖紙,最核心的安防係統和內部結構圖,被人泄露了出去。
他沒有聲張,而是讓技術團隊從最細微的服務器訪問日誌開始倒查。
線索像一條隱藏在深水中的毒蛇,蜿蜒曲折,最終指向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一家由他叔父林啟正私人資助的心理診所。
更深入的調查讓他遍體生寒,這家診所,正是當年為蘇明玥等人開具“治療”藥物的三名前精神科醫生的掛靠單位。
他們早已被吊銷了執照,卻在這裏,成了林啟正的“私人顧問”。
收買、偽證、泄密……一張橫跨二十年的罪惡網絡,清晰地展現在林景深麵前。
他沒有選擇立刻報警,那隻會打草驚蛇。
他不動聲色,讓助理以一個利潤豐厚的“高端康養社區地產合作”項目為誘餌,分別向那三名醫生發出了閉門會議的邀請。
會議室裏,氣氛“融洽”。
林景深親自為三人倒上頂級的大紅袍,言語間滿是合作的誠意。
當話題從地產規劃“自然而然”地聊到高端客戶的心理健康需求時,林景深仿佛不經意地歎了口氣“說起來,三位老師是這方麵的權威。我最近也遇到個麻煩事,有個遠房親戚的孩子,當年情況和蘇家那個丫頭差不多,現在留下了不少後遺症。真不知道當年的醫生是怎麽想的,用藥那麽大膽。”
貪婪和虛榮讓三人放鬆了警惕。
其中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醫生,為了顯示自己的“專業”和“經驗”,不無炫耀地壓低聲音說“林總,這您就不懂了。對付那種‘不聽話’的孩子,常規手段沒用。我們當年也是沒辦法,那個用藥劑量,確實遠超臨床標準,但效果好啊,保證她什麽都記不住,什麽都掀不起浪來。”
話音剛落,林景深按下了桌上一個不起眼的錄音筆暫停鍵。
清脆的“哢噠”聲,在寂靜的會議室裏如同驚雷。
他緩緩從西裝內袋裏,拿出了一張折疊好的紙,攤在三人麵前。
那是一份蓋著鮮紅公章的警方立案回執,立案原因寫著“商業竊密與非法行醫”。
“很遺憾地通知三位,”林景深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們現在說的每一句,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三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茶杯從顫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名貴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們癱坐在椅子上,如同三尊瞬間風化的石像。
與此同時,遠在首都的葉小棠也遇到了阻力。
她利用“清源101novel.com”係統梳理出的證據鏈,成功推動了教育部啟動全國範圍內的專項排查。
然而,她很快發現,一股無形的力量正試圖將這件動搖根本的大案,定性為“個別道德敗壞的教師濫用輔助性藥物”,企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葉小棠深知,一旦如此定性,就永遠無法觸及背後真正的產業鏈和保護傘。
她沒有在行政流程上糾纏,而是做了一個更大膽的決定。
她繞開了所有國內的檢測機構,將一份通過特殊渠道獲取的,來自“記憶修複中心”前身的藥丸樣本,直接送往了位於瑞士的國際反興奮劑實驗室。
那裏的檢測標準是奧運級別的,能分析出任何最微小的違禁成分。
一周後,一份詳盡的成分報告通過加密郵件傳回。
報告指出,這種藥丸的核心成分,是一種從未公開過的強效神經抑製劑的變體,其對青少年大腦發育的潛在損害,是現有臨床藥物的數十倍。
葉小棠拿著這份報告,直接聯係了國際頂級醫學期刊《柳葉刀·精神病學》的主編,一位以嚴謹和正直著稱的華裔科學家。
她將所有數據和盤托出,促成了一篇關於“新型精神藥物濫用對青少年認知功能不可逆損傷的緊急報告”的專題論文,以加急通道發表。
文章上線當日,全球醫學界震動。
巨大的國際輿論壓力,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擊碎了國內某些官員試圖“冷處理”的幻想。
當天下午,七個省份的衛生與教育部門同步宣布成立聯合調查組,開展雷霆萬鈞的專項整治行動。
地球的另一端,退隱在加勒比海一座小島上的陸子軒,麵前的屏幕上,“lightanchor”(光錨)係統的全球節點正發出刺耳的紅色警報。
警報源頭指向某個東歐國家的安全部門,他們正集結頂尖力量,嚐試逆向解析“光錨”的底層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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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目的不言而喻——複製這套係統,構建一個無孔不入的“情緒監控網絡”。
陸子軒沒有現身,也沒有采取任何技術上的直接對抗。
他隻是坐在椰林樹影下,將“光錨”最核心的係統協議,拆解成了十三個環環相扣的加密謎題,然後以匿名身份,發布在了全球最大的一個頂級網絡安全論壇上。
懸賞很簡單“誰能完整破解這十三個謎題,即可獲得‘光錨’的完整原始架構圖。”
這個帖子瞬間引爆了整個極客圈。
這不僅是技術的挑戰,更是對係統創造者理念的超聖。
三天後,一名身在戰火中的烏克蘭少年,憑借驚人的天賦,成功解開了全部謎題。
然而,陸子軒卻通過匿名渠道,將高達七位數的獎金,全數轉贈給了當地一個為戰爭兒童心理援助的慈善組織。
他隻在論壇上留下了一句話
“自由不是一段可以被複製的代碼,而是你麵對強權時,選擇不說‘是’的權利。”
無數的暗流,最終匯聚於一場盛大的發布會。
蘇明玥站在聚光燈下,背後的大屏幕上是基金會全新的名字——“織光聯盟”。
她宣布,原有的“破繭”計劃將全麵升級,下設法律、技術、社區三大支柱,形成一個集法律援助、科技賦能、社群互助為一體的完整生態。
在演講的最後,她深吸一口氣,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詳細提及了自己童年被強製用藥的經曆。
她的聲音平靜而有力,穿透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想用藥物,讓我們忘記自己是誰,忘記我們經曆過的痛苦。但他們錯了。我們把遺忘,變成了最強大的武器——因為隻有真正記得痛的人,才最懂得如何去守護來之不易的光。”
全場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發布會結束,蘇明玥回到後台,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來自顧承宇的短信,內容很短
“關於禁止對未成年人使用精神類管控藥物的新法案,實施細則起草組,還缺一位幸存者代表。你來嗎?”
蘇明玥走到窗邊,看著基金會院子裏那棵由無數幸存者心聲匯聚而成的“聲音樹”,樹上的微光在夜色中閃爍,如同漫天星辰。
她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點,回複了一個字。
“我來。”
三天後,蘇明玥驅車來到位於市中心一棟莊嚴肅穆的建築前。
這裏是國家最高法學研究與立法谘詢機構的所在地,每一塊磚石都仿佛沉澱著法律的威嚴與曆史的沉重。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象征著最高立法權威的沉重橡木門。
門內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會議廳,早已坐滿了人。
他們中的每一位,都是法學界泰鬥級的人物,他們的名字,印刻在無數法律教科書與經典判例之上。
當蘇明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複雜、審視,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
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從首席的位置上響起,打破了寂靜。
“蘇小姐,歡迎你。但在我們開始討論法條之前,我個人有一個問題,或許有些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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