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我們不是來照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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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心發布的首篇報道《當“治愈”成為控製》猶如一顆深水炸彈,在社交平台引爆了積蓄已久的公眾情緒。
然而,狂歡僅僅持續了三小時。
三小時後,所有鏈接失效,全網下架,官方給出的理由冰冷而強硬“涉嫌引發群體性焦慮”。
蘇明心沒有像憤怒的網民一樣去抗議或質問。
她隻是平靜地關掉所有報錯的頁麵,將那篇數千字的長文,逐字逐句地轉化為自己的聲音。
當晚八點,“織光講堂”一個不起眼的直播間裏,沒有畫麵,隻有她清澈而決絕的聲音響起“我不發布新聞——我講一個沒簽承諾書的女孩的故事。”
直播間的人數從幾十人瞬間飆升至數萬,彈幕幾乎覆蓋了整個屏幕。
然而,就在她講到女孩被帶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時,直播在開始兩分鍾後被強製中斷。
但為時已晚,無數份錄屏已經像病毒一樣擴散開來。
其中那句“你們要的不是心理健康,是情緒穩定”,被截圖、被轉發,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勢衝上了熱搜,又在幾分鍾後被強行抹去,隻留下一個巨大的空白。
深夜,蘇明心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手機屏幕亮起,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說的是我妹妹,她在昭通第三療養院。”
這行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籠罩在眾人頭頂的迷霧。
林景深幾乎是在收到消息的同時就行動起來。
他沒有選擇直接驚動官方,而是撥通了基金會在西南地區合作方負責人的電話。
通過這層隱秘的關係網,他繞過了所有官方渠道,以“地方精神衛生援助項目”的名義,接觸到了昭通第三療養院的一名夜班護工。
電話裏,那名護工的聲音充滿了恐懼與猶豫,但最終還是答應一些內部資料,條件隻有一個“絕對不能暴露我的來源,我還有一家人要養。”
“我理解。”林景深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量,“我們不會讓你冒險。”
他沒有強求對方立刻交出什麽,而是反其道而行。
三天後,一列掛著“景行公益基金會”橫幅的車隊,高調地駛入了昭通第三療養院。
林景深以“公益捐贈醫療設備”為由,親自帶隊前來考察。
捐贈儀式上,他談笑風生,對療養院的“人性化管理”大加讚賞。
儀式結束後,他微笑著向院長提出一個看似隨意的要求“聽說貴院的藝術療法很有成效,我們想參觀一下‘康複成果展示區’,也好為我們未來的援助項目一些靈感。”
院長無法拒絕這個合情合理的要求。
導覽員領著他們走進一間布置得異常溫馨的房間,牆壁上掛滿了患者的繪畫作品,大多是色彩明媚的風景和靜物。
林景深的目光掃過那些刻意營造的“陽光”,最終停留在一幅畫風截然不同的塗鴉前。
那是一幅極其壓抑的畫。
一個不成比例的扭曲人形,被無數道粗暴的紅色線條死死纏繞,像被困在血色的蛛網中。
而在畫作右下角,一個幾乎要被顏料覆蓋的角落裏,用指甲劃出了兩個極小的字救我。
“這幅畫,很有衝擊力。”林景深凝視著那兩個字,聲音平靜地對身旁的院長說,“我很喜歡。我想代表基金會收藏這幅作品,作為我們這次合作的紀念。”
院長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導覽員也麵露遲疑。
收藏一幅如此“負能量”的作品,似乎並不吉利。
但麵對林景深這位慷慨的捐贈者,他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將畫框從牆上取下。
就在畫框離開牆壁的瞬間,一張折疊起來的紙片從畫板與背板的夾層中悄然滑落,像一片枯葉,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林景深的助理眼疾手快,彎腰撿了起來,不動聲色地遞給了他。
那是一張打印的藥單,上麵清晰地記錄著每日注射“情緒調節劑”的劑量和時間,劑量在過去一個月裏,呈現出持續增加的趨勢。
當天下午,這張藥單的掃描件就出現在了顧承宇的加密郵箱中。
顧承宇立刻將藥單信息發給了他長期合作的一位頂尖藥理學專家。
分析結果在兩小時後傳來,驗證了他們最壞的猜想所謂的“情緒調節劑”,其核心成分是一種從未在國家藥品名錄上注冊過的新型精神抑製劑。
它能高效地平複使用者的情緒波動,但副作用是產生輕度的致幻與記憶模糊效應。
長期使用,會讓人的思維變得遲鈍,意誌力逐漸消磨。
顧承宇的指尖冰冷。
他沒有選擇立刻將這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報告公之於眾。
他知道,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任何輕率的曝光都隻會被對方輕易定義為“謠言”。
他采取了更具殺傷力的策略。
他以研究中心的名義,向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遞交了一份措辭嚴謹的“關於疑似違規藥物在特定機構使用情況的谘詢函”,函件中附上了經過處理的匿名病例摘要和藥理分析,卻隱去了所有指向昭通療養院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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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像一枚定時炸彈,被悄無聲息地安放在了監管係統的核心。
與此同時,他命令自己的數據團隊啟動了最高級別的社會影響模型推演。
模型的核心議題是一旦這種藥物以“心理健康”的名義在公務員、教師等關鍵係統中推廣,社會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三天後,一份名為《溫水效應》的報告生成。
報告的結論令人不寒而栗在模擬環境中,連續使用該藥物六個月以上的人群,其獨立思考能力與異議表達意願,平均下降百分之六十八。
顧承宇親自將這份報告打印了五份,沒有通過任何電子渠道,而是親手交給了三位在國內法學界德高望重的專家,以及兩名雖已退休、但影響力依舊深遠的政界高官。
就在林景深和顧承宇從不同層麵布局時,葉小棠已經像一匹孤狼,潛伏在了昭通療養院的外圍。
她利用自己高超的偽裝技巧,變成了一名不起眼的夜班清潔工,輕易地混入了療養院內部。
她的目標是檔案室。
連續兩個夜晚的觀察後,她摸清了安保換班的規律。
第三天午夜,她避開所有監控,用一根細鐵絲打開了檔案室的門鎖。
冰冷的電子檔案庫在她麵前敞開,她迅速插入一個特製的u盤,開始拷貝數據。
就在進度條即將走完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劃破了夜空!
葉小棠心頭一緊,當機立斷拔掉u盤,用化學噴霧清除了自己留在鍵盤和門把手上的所有痕跡,隨即像貓一樣竄起,鑽進了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
管道內漆黑而狹窄,充滿了灰塵。
淩晨兩點,她聽到下方傳來兩名管理人員的對話,聲音被壓得很低,卻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
“……上麵來消息了,說最近風聲緊,讓把那幾個‘不穩定因素’處理一下,連夜轉去北山點。”
“北山點?那不是早就廢棄了嗎?”
“廢棄了才好,神不知鬼不覺。動作快點,天亮前必須清空。”
葉小棠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將“北山點”三個字死死刻在腦海裏。
她耐心等待著,直到外麵徹底恢複平靜,才悄然撤離。
在療養院後門的一個大型垃圾桶裏,她發現了一份被撕碎後丟棄的轉運清單。
她拚湊起來,上麵赫然有三個名字,其中一個,正是蘇明心直播錄音裏那個女孩的聲音主人。
一封加密信息立刻被發送到蘇明玥的手機上。
信息的末尾,葉小棠隻加了一句冰冷的話“他們不是在治療——他們是在清洗。”
蘇明玥的辦公室裏,氣氛凝重如鐵。
核心成員全部到齊,陸子軒的全息影像也從海外接入。
“確認了,”陸子軒的聲音帶著一絲電流的嘶嘶聲,“‘北山點’是原‘清源智庫’的一個廢棄分站,地理位置極其偏僻,沒有任何官方注冊信息。現在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全封閉的心理幹預基地。”
“證據鏈已經初步形成,我建議立刻聯合可靠的媒體,進行突襲式曝光!”顧承宇率先開口,語氣銳利。
林景深則搖頭“媒體曝光容易被定性為輿論炒作。我建議啟動基金會的法律團隊,以非法拘禁和濫用藥物的罪名申請司法介入,從程序上把他們釘死。”
“不行。”一直沉默的蘇明心開口了,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如果我們強行衝進去救人,或者訴諸法律和媒體,他們隻會倒打一耙,說我們在幹擾‘精神病患’的‘正常治療’,甚至指控我們在製造混亂。那些女孩的證詞,也會因為她們的‘患者’身份而被輕易推翻。”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這是一個死局。
最終,蘇明玥站起身,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明心說得對。我們不闖進去——我們讓裏麵的人,自己走出來。”
她啟動了一個代號為“回聲”的計劃。
計劃的第一步,由陸子軒在暗網和數個海外服務器上,釋放了一段經過特殊變聲處理的集體錄音。
錄音裏,是十幾名曾經簽署過或被迫簽署“人格承諾書”的人,用混亂但真實的語言,講述著他們的經曆無休止的談話、強製服用的藥物、以及簽下承諾書後那種靈魂被抽空的麻木感。
計劃的第二步,蘇明心以多個匿名賬號,在各大論壇和社交平台的隱秘小組裏,發布了一篇名為《人格承諾書自救指南》的帖子。
帖子裏沒有一句煽動性的語言,而是用最冷靜的法律和心理學術語,教那些被逼到牆角的人,如何利用規則拖延簽署、如何合法地保留證據、如何申請第三方中立機構介入見證。
三天後,“回聲”奏效了。
西南某市的婦聯,在同一天內接到了三起來自不同單位的集體實名投訴,指控在“心理健康幹預”過程中遭遇了嚴重的精神壓迫。
投訴材料中,附上了清晰的談話錄音、被偷偷保留下來的藥單,甚至還有一份轉運記錄的複印件。
壓力之下,省廳緊急叫停了該市的試點項目,對外宣稱項目需要進行“技術優化與調整”。
當晚,蘇明玥收到一條未署名的加密消息。
點開,是一段隻有十幾秒的視頻。
視頻的背景是一個昏暗的房間,一名麵容憔悴但眼神倔強的年輕女子,正對著一個藏起來的鏡頭。
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我不是病人……我隻是,不想假裝快樂。”
說完,她舉起手中的一份文件,正是那份“人格承諾書”,在鏡頭前,用力地,將它撕得粉碎。
蘇明玥將這段視頻鄭重地存入了名為“聲音樹”的絕密數據庫中,文件命名為“第一縷光”。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顧承宇站在研究中心頂層的露台上,夜風吹動著他的衣角。
他望著下方萬家燈火織成的璀璨星河,低聲對身旁的林景深說“我們以為自己是在救人——但或許,我們隻是在喚醒一種可能性。”
林景深沉默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煙點燃,猩紅的煙頭在夜色中明滅,像一顆遙遠而掙紮的星辰。
他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忽。
“可他們,已經開始燒毀證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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