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勝利不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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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山的風,帶著一股燒焦的塵土味,刮過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蘇明心手機裏那條匿名消息,卻比這股寒風更刺骨——“北山已空。所有人員連夜轉移,新址綠洲山莊。”
    追擊?
    不。
    那隻是另一場貓鼠遊戲,一場注定會陷入被動的消耗戰。
    蘇明心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指尖在屏幕上劃過,沒有回複那個神秘的號碼,而是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在之前的報道中哭訴女兒失蹤的母親。
    “阿姨,我是蘇明心。我想請您……和所有與您有同樣經曆的家人,來開一個會。”
    社區中心的老舊活動室裏,燈光昏黃。
    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悲傷和一絲絲被重新點燃的希望。
    蘇明心沒有準備講稿,沒有煽情的開場白。
    她隻是和誌願者一起,將一幅巨大的城市及周邊區域地圖掛在了牆上。
    地圖上,密密麻麻的街道、山脈、河流,像一張沉默的蛛網。
    “我們今天不談別的,”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穿透了沉悶的空氣,“隻做一件事。請每一位叔叔阿姨,用這支紅筆,在地圖上標出您最後一次見到孩子,或者接到他們‘報平安’電話的地點。”
    人群開始騷動,隨即又安靜下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母親顫巍巍地走上前,接過紅筆。
    她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
    她在地圖上逡巡良久,目光最終落在城市遠郊一片標示為荒蕪的區域。
    那裏沒有路,沒有建築,隻有等高線描繪出的崎嶇。
    她用盡全力,將紅筆狠狠地戳在圖上,留下一個刺目的紅圈。
    “他們說……我女兒在療養院,說那裏環境好,對她身體有幫助。”老人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可我偷偷去過,那地方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更別說水了。一片荒山,怎麽療養?”
    一句話,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壓抑的情緒瞬間決堤。
    “我兒子說他在一個叫‘陽光之家’的地方,可地圖上根本沒有這個地方!”
    “我女兒最後一次聯係我,信號就在這片工業區斷了!”
    “他們告訴我地址,我去了一看,是個廢棄的化工廠!”
    一個個紅圈,像一道道流血的傷口,烙印在冰冷的地圖上。
    它們淩亂地散布著,卻又詭異地指向幾個共同的無人區域。
    蘇明心站在一旁,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舉起手機,將這幅布滿紅色傷痕的地圖拍了下來。
    照片上傳到她的個人賬號,沒有過多的解釋,隻有一行字“我們在找的不是設施——是人性的坐標。”
    這條動態,像一顆投入深海的炸雷。
    24小時之內,全國十七個不同城市,自發出現了十七個一模一樣的“家屬懇談會”。
    十七幅地圖,被無數隻顫抖的手,圈上了同樣血紅的坐標。
    就在蘇明心點燃民間怒火的同時,林景深正在冰冷的法律戰場上開辟第二條戰線。
    最高檢察院的門檻高得令人望而生畏,他遞交的“涉嫌非法拘禁與非自願醫療”的特別監督申請,如同一片落葉飄入深不見底的峽穀,短期內難見回響。
    但他從不把希望寄托於單一的路徑。
    “啟動‘土地溯源’計劃。”在基金會的秘密會議室裏,林景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他麵前的巨幕上,立刻跳出了“綠洲山莊”的衛星圖和一係列複雜的地產數據。
    “利用我們所有的地產數據庫和商業信息渠道,給我挖出這塊地從建國以來的每一次產權變更記錄。我要知道,每一寸土,到底姓什麽。”
    律師和商業分析師團隊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高速運轉起來。
    數據流在屏幕上瀑布般刷新,一條條看似無關的線索被串聯、比對、分析。
    三天後,一張清晰的脈絡圖呈現在林景深麵前。
    “綠洲山莊”的土地,在過去十年間經曆了七次轉手,每一次都以看似合法的商業並購完成。
    最終,它的實際控製方,指向一家名為“心安科技”的公司。
    這家公司沒有任何實際業務,沒有辦公地址,隻有一個注冊號和一份股東名錄。
    當助手將股東名錄放大時,整個會議室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名單上,一個名字赫然在列——周立。
    這個名字本身並不起眼,但他的父親,是剛剛退休的前政法係統高官,一個曾經手握重權、門生遍布的人物。
    “把所有證據鏈、資金流向、產權變更文件,全部整理、加密、封存。”林景深眼神銳利如刀,“不要留下任何數字備份。”
    他沒有選擇將這顆重磅炸彈公之於眾。
    那隻會引發一場無法控製的輿論地震,並讓對方有足夠的時間銷毀一切。
    他親自將密封的牛皮紙袋,在深夜送到了京城一位以敢言著稱、風骨錚錚的紀檢老記者家中。
    紙袋裏沒有多餘的信件,隻有一張便簽,上麵是林景深用鋼筆寫下的幾個字“這不是新聞——是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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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暴的另一端,顧承宇的研究中心,迎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年度合規審查”。
    所有涉外合作項目被緊急叫停,理由是“存在信息安全風險”。
    審查組的人表情嚴肅,公事公辦,每一個問題都透著不容置喙的權威。
    顧承宇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抵抗或驚慌。
    他微笑著,主動將自己所有的研究日誌、數據模型、訪談記錄全部提交,甚至超出了對方的要求範圍。
    “為了讓各位更了解我們的工作性質,”他彬彬有禮地發出邀請,“本周五我們有一個內部倫理研討會,誠摯邀請各位旁聽指導。”
    審查組的人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答應了。
    周五的研討會上,顧承宇沒有播放任何ppt,也沒有講解任何理論。
    他隻是請上來一位特殊的嘉賓——一個曾經被公司心理顧問診斷為“偏執型人格障礙”,並因此被辭退,但最終通過法律途徑維權成功的年輕女性。
    她站在台上,聲音平靜而有力“他們說我偏執,隻是因為我反複質疑公司新推行的‘領導情緒價值管理方案’。我認為,那不是關心員工,而是監控員工。他們想用心理學的標簽,讓我閉嘴。”
    她的故事講完,全場寂靜。
    顧承宇走上台,做了最後的總結。
    他的目光掃過那幾位表情複雜的審查組成員,緩緩說道“我們所有的研究,都基於一個最樸素的原則真正的心理健康,不是讓人變得‘正常’,而是給人一個可以安全地說‘我不舒服’的空間。診斷,不該是終點,而應該是對話的開始。”
    那一天,審查組成員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沉默地提前離席。
    當晚,顧承宇收到一條來自係統內部的匿名消息他的白皮書已被上級部門列為“重要參考文獻”,但最後的批示是——“暫不納入政策建議”。
    與此同時,葉小棠獨自一人,重返了北山點的廢墟。
    殘垣斷壁之間,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她戴著手套,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拾荒者,在坍塌的檔案室角落裏翻找。
    終於,在一堆被水浸泡、被火燎烤過的文件殘骸下,她找到了一本燒毀了一半的值班日誌。
    她小心翼翼地翻開,殘破的紙頁上,一段字跡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稀可辨
    “9月12日,晴。3號房女員(代號夜鶯)情緒激動,拒絕服用思妥呱醇,實施強製物理鎮靜。生命體征平穩。”
    “9月14日,陰。其弟林某前來探視,情緒穩定。經溝通,已簽署放棄申訴協議及後續治療知情同意書。”
    “林某”……葉小棠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通過內部渠道查詢這個名字。
    結果讓她遍體生寒——這位名叫林某的弟弟,在一個月前,被發現於郊區一處野湖,“意外溺亡”。
    警方結論,無可疑。
    唯一的證人,死了。
    葉小棠沒有去報案。
    她知道,在沒有更直接證據的情況下,這隻會打草驚蛇。
    她回到自己的安全屋,將那片脆弱的日誌殘片用高精度掃描儀掃進電腦,然後上傳到了“清源·回聲”線上檔案庫。
    在那張圖片的旁邊,她隻添加了一行冰冷的文字
    “我們記得你弟弟,也記得你。”
    第二天,這個新增檔案頁麵的訪問量,突破了一萬。
    評論區被頂到最高的一條留言是
    “我也簽過那份放棄書——但我現在想收回。”
    輿論的火越燒越旺,蘇明玥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反擊即將到來。
    與其被動接招,不如主動出擊。
    “明心,策劃一期特別節目。”她在電話裏對妹妹說,“名字就叫《他們說我們瘋了》。”
    節目錄製的當天,演播廳的氣氛異常緊張。
    廣電監管部門突然派了三名工作人員親臨現場,“全程指導工作”。
    蘇明玥沒有讓任何人去交涉,她親自出麵,以節目出品人的身份,微笑著將三人請到最好的位置坐下,全程陪同觀看。
    節目請來了六位素人嘉賓。
    他們都曾被貼上“情緒不穩定”、“偏激”、“抑鬱傾向”的標簽,但最終都通過自己的方式,撕掉了標簽,找回了生活。
    當一位中年母親流著淚,講述自己因為反複向學校反映孩子被霸淩,卻被校方和心理顧問聯合診斷為“有被害妄想傾向”時,坐在蘇明玥身邊的一位監管人員,悄悄地、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關掉了自己帶來的錄音筆。
    那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蘇明玥的眼睛。
    這期節目最終未能播出,但它以“內部學習資料”的形式,通過無法追蹤的渠道,在網絡上瘋狂流傳。
    視頻的結尾,是一行黑底白字“診斷不該是終點——而是對話的開始。”
    一周後,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來西南某地的心理健康社區網格化管理試點項目,被官方宣布“階段性終止”。
    通報上的措辭十分考究,稱“項目在實踐中遇到一些新問題,需進一步進行科學嚴謹的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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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麵上看,這是一場巨大的勝利。
    深夜,蘇明玥獨自一人站在辦公室裏那棵被稱為“聲音樹”的藝術裝置前。
    她按下播放鍵,上百個曾經求助的聲音瞬間交織在一起,充滿了整個空間。
    有絕望的哭訴,有憤怒的質問,也有一些微弱到幾乎聽不清的“謝謝”。
    她靜靜地聽了很久,然後關掉了電源。
    “我們贏了嗎?”她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聲說,“不,我們隻是活下來了。”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接連亮起。
    林景深的消息簡潔有力“綠洲山莊連夜拆了。但根據我的線人情報,新的三個點已經在外省啟用,更加隱蔽。”
    顧承宇的消息帶著一絲苦澀的自嘲“白皮書進不了政策建議,但被好幾家頂尖法學院列入了今年《司法倫理》課程的必讀教材。”
    蘇明心那邊更新了一條朋友圈動態,隻有一張照片和一句話。
    照片上,是一份被撕得粉碎的“自願承諾書”。
    配文是“今天,一個女孩自己走出了那扇門。”
    而葉小棠,她正站在城郊的一處墓園裏。
    她將一塊刻著“夜鶯”的小小石牌,埋在了老槐樹下。
    做完這一切,她抬起頭,望著清冷的月亮。
    你們沒被看見,但我們記得。
    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樹影婆娑,像無數人在低聲耳語繼續走吧——黑夜還長。
    回到家中,蘇明心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
    她將自己扔進沙發,腦海裏不斷回響著那些家屬絕望的哭聲和地圖上刺眼的紅圈。
    勝利的喜悅如此短暫,而前路的黑暗卻仿佛無窮無盡。
    就在她快要被這股無力感吞噬時,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
    不是電話,而是來自各個社交軟件的特別關注提示音,密集得像一陣急促的鼓點。
    她疑惑地拿起手機,點開通知欄。
    一瞬間,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呼吸也停滯了。
    屏幕上,一張張照片正從全國各地湧來。
    每一張照片上,都是一幅當地的地圖,每一幅地圖上,都布滿了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的紅色標記。
    它們來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社區中心,不同的臨時集會點,卻講述著同一個故事。
    這些照片像潮水般湧入她的私信,下麵附帶著同樣的信息“蘇老師,這是我們這裏的地圖。”“蘇老師,我們響應您的號召!”“蘇老師,看看我們!”
    十七個城市,十七場自發的集會,十七幅泣血的地圖。
    蘇明心握著手機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她原以為自己隻是劃開了一道口子,卻沒想到,這道口子下麵,是一座早已積蓄了萬鈞之力的火山。
    那星星之火,在一夜之間,竟有了燎原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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