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斬草未盡,暗潮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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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剛敲過,禦書房的鎏金獸首燭台便被人推了進來。
葉清茗被玄甲軍押著踉蹌進門時,發梢還滴著血。
他抬頭便撞進葉天策冰冷的視線。
"二皇兄你來了。“葉天策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玉,連尾音都帶著點寒意。
葉清茗膝蓋一軟差點跪了下去,喉間滾出哭腔:”皇弟!
皇兄是被蠱惑的,是太虛宗的空冥子說......"
"住口。“葉天策突然截斷他的話。
他轉身時腰間玉牌輕響,燭火在他眼底晃出冷光,”你當這是市井潑婦罵街的地方?"
殿內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呼吸聲都壓得極輕。
有人偷瞄葉天策腰間的玄鐵令——那是監國皇子身份的象征,掌生殺大權。
眾人原以為今日能見到血濺禦書房,畢竟三日前葉清茗帶著三千私兵撞宮時,連禦林軍統領的脖子都被他砍了。
"削去二皇子封號,軟禁於承乾宮。"葉天策從袖中抽出一卷黃帛,"即日起,無旨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滿殿抽氣聲。
"六殿下!"左相顫巍巍抬起頭,"二皇子謀逆大罪,當誅九族......"
"左相年紀大了,記性倒差了。"葉天策忽然笑了,指節叩了叩案上的供狀,"供狀裏寫得清楚,是太醫院院正下的毒,是禦林軍副統領開的宮門,是青州商戶送的兵器——二皇兄不過是被有心人當槍使的。"他頓了頓,”父皇最疼手足,若真要斬草除根......"尾音拖得極長,掃過殿中眾人,"豈不是寒了天下兄弟的心?"
李文昭站在殿角,指尖無意識地掐著朝服袖口。
他分明記得昨夜在禦書房,葉天策翻著葉清茗的供狀時,指腹重重壓過"空冥子"三個字,墨跡都洇開了一片。
此刻見他說出這番冠冕堂皇的話,喉間動了動,終究隻在退朝時湊過去低聲:"殿下不殺他,是想釣更大的魚?"
葉天策腳步微頓,目光掃過宮牆上斑駁的月光:"聰明人總愛自作聰明——他以為藏起了太虛宗的密信,我便查不到?"他拍了拍李文昭肩膀,"去龍淵閣吧,明日要掛匾了,別讓那些新科進士等急了。"
子時三刻,京郊廢棄的青瓦莊園裏,趙高的夜行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貼著殘牆摸進後院,就聽見柴房裏傳來壓低的對話:“空冥子長老說,等七宗的傳訊符到齊,便......"
"噓!"另一個聲音突然截斷,“黑冰台的狗鼻子最靈,你當這是在太虛山?”
趙高的瞳孔縮了縮。
他摸出懷裏的青銅蟬,那是黑冰台特有的傳訊器,輕輕一捏,蟬翼便振出極細的蜂鳴。
等柴房裏的人舉著火把衝出來時,隻看見滿地碎磚,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第二日卯時,龍淵閣的朱漆大門剛推開,便有墨香裹著晨霧湧出來。
李文昭站在台階上,看著十個新科進士捧著笏板排成一列——最前麵那個穿青衫的,正是昨日送千年人參的寒門舉子。
"今日起,龍淵閣行公議製。“李文昭展開一卷竹簡,”新法須經半數以上同意方可施行。"
堂下立刻響起竊竊私語。
戶部侍郎撚著胡子冷笑:"書生胡鬧!
祖宗家法是能拿來投票的?"
"侍郎大人說的是。"葉天策的聲音從後堂傳來。
眾人轉頭,見他負手立在"龍淵閣"的鎏金匾額下,"但祖宗家法裏也寫著,法不可違,更不可死。“他目光掃過人群,”若有人覺得公議製不妥......"尾音未落,戶部侍郎的冷汗已浸透了中衣——昨日他剛收了太虛宗弟子送的南海明珠。
"啟稟殿下!“一個小吏跌跌撞撞跑進來,”太虛山送來帖子,說七宗長老要在山巔論道,邀您......"
"知道了。“葉天策打斷他,目光卻落在李文昭手裏的公議冊上。
新科進士們正湊在一起爭論"均田令"的細則,青衫舉子的筆尖在"免稅三年"旁畫了個圈,抬頭道:”學生以為,該改成‘免稅五年,待糧入官倉再征’。"
殿外,薑洛璃的劍穗掃過廊柱。
她望著那抹青衫背影,又想起昨夜在禦花園——
月上柳梢頭時,葉天策設宴請了六位世家長老。
酒過三巡,他忽然展開一卷黃紙:"諸位可認得這些名字?"
黃紙上的字跡力透紙背,赫然是各家族與太虛宗往來的密信記錄。
"三日前山匪劫了青州商隊,“葉天策端起酒盞,”巧合的是,商隊裏裝的,正是給太虛宗送的玄鐵。“他飲盡杯中酒,”我本無意清算,奈何......"
"殿下寬宏!“陳國公突然跪了下去,”老朽願捐出城外三千畝良田,助新政推行。"
隨後是武安侯,是鎮北伯。
等最後一位長老顫抖著應下時,葉天策的指尖正輕輕敲著桌角——那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此刻,薑洛璃立在禦書房外的梧桐樹下。
窗紙上映著兩個影子,一個是葉天策,一個是趙高。
"明日辰時,動手。"葉天策的聲音很低,卻清晰地鑽進她耳中。
她握劍的手微微發緊。
原來葉清茗的軟禁是餌,龍淵閣的公議是網,連世家長老的倒戈......都是他布下的局。
更漏滴答。
太虛山巔的寒霧漫過古鬆時,空冥子正將最後一道傳訊符拍在石桌上。
七宗的長老圍坐成圈,石桌上擺著葉天策推行的"均田令""科舉改製”,被他們用劍穗壓得皺巴巴的。
"一個靠兵變上位的皇子,也配改天的規則?“蒼梧宗大長老甩袖冷笑,”我等隻需拖他三年,等西北邊軍嘩變,東南海妖作亂......"
"長老!“一個外門弟子跌跌撞撞跑上來,”黑冰台的人在山腳下......"
"慌什麽?“空冥子捏碎傳訊符,火星在寒霧裏炸開,”等他收到我們的《討逆檄文》......"
山風卷著鬆濤掠過山巔,將他的話音撕成碎片。
禦書房內,葉天策望著趙高呈上來的密報,指尖劃過"七宗密會"四個字。
他抬頭時,窗外的月亮正爬上梧桐枝,將薑洛璃的影子投在窗紙上——那道影子握著劍,像一柄蓄勢待發的鋒刃。
"去請薑姑娘進來。“他對趙高笑了笑,”該讓有些人,看看這天下,到底是誰的棋盤。"
夜色漸深,太虛山的傳訊鴿撲棱著翅膀掠過宮牆。
沒有人注意到,那鴿腿上的竹筒裏,除了七宗的密信,還多了半片黑冰台的青銅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