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攻打甘泉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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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處直和郭世征率騎射手堵截失敗後,回紮營地和高迎祥一合計,這十萬兩白銀確實很重要。如果能搶到手,對兩營也是很大的補充。
最近一個多月,劉處直發賞三次,營裏現銀已經發完了,正好也需要這筆錢。而闖營就更不用說了,錢就從來沒夠用過。既然有這個機會,高迎祥更不想錯過。
但現在甘泉有了正規官軍入駐,加上已經暴露,知縣多半已經動員民壯上城了。要打就需要合計合計了。對於攻城,兩營都沒太多經驗,劉處直就讓李三先介紹介紹縣城的地形。
李三站起來一拱手,說道:“各位掌盤子,這縣城坐落在洛水之畔,西麵無法進攻,南門有很多山峁不好集兵,所以就隻能渡過洛河打北門和東門。我看到甘泉縣已經有所防備了,估計民壯也征集齊了,城上的垛口都站的滿滿的,要打沒那麽容易。”
高迎祥大大咧咧地說:“既然流民想跟我們一起吃飯,那就得拿出表現來換。明天他們先背土去填平護城河,咱們也不要他們打什麽仗。把護城河填平後,剩下的事都是我們兄弟上。”
劉處直也是這樣想的,但又不好說出來,就表示支持高大哥的決定。
“既然沒啥事,就吃飯吧,我老高都餓的不行了。晚上再用沙袋裝土準備好。甘泉這護城河隻有一半的水,按大明縣城的規製來說,一圈是七裏多。咱們攻兩麵,每麵寬度是六百步。護城河大概有個三丈深,又結冰了,填土倒也方便多了。我估計一萬多袋就能填平一麵。”
“好,既然這樣,那就回去準備吧。明日卯時造飯,辰時進攻。”
晚上用過飯後,劉處直指揮跟著營裏的流民開始裝沙袋,一人發了兩個袋子讓他們自己裝。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好了。劉處直告訴他們好好睡一覺,明天吃飽了跟著打甘泉縣。
翌日辰時,克營萬餘人按照昨天分工包圍了北門。城牆上果如李三所說,每個垛口都有人,看來這下是真不太好打了。
劉處直拿著喇叭對流民說道:“既然想吃飯,還想吃飽飯,那沒有那麽簡單。義軍兄弟們也需要打仗,更別說你們了。不過你們剛入營,也不讓你們登城。看到前麵護城河沒有?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填平它。”
“老弱和小孩不用去,能動彈的婦女和青壯都背土去。如果誰不願意去,現在就可以退出,我決不強求。昨天今天兩頓飯,就當我做善事了,你們現在就走。”
待到現在的大部分都是打定主意要留到營中的,走的人極少。而老弱貌似也沒多少,延安冷了一個多月了,老弱早就扛不住了。這些有家人的都是夫妻帶孩子。
“好,這不是我逼你們啊。既然你們願意,那就列隊。三百人一組背土過去,回來的找李營官領一個木片。拿到三個木片的就不用去了。最後看身體狀況,當正兵還是當輔兵。”
第一批三百人開始背土往前衝了。全營所有弓箭手、鳥銃手抵近六十步掩護他們。在這些流民進入城上攻擊範圍後,上麵的人開始反擊了。三眼銃和弓箭開始往城下射,不斷有人倒下。而垛口上也有守軍被射中,不過相對來說要少得多。
還有個守軍試圖放炮,不過這個嘉靖年間的老古董不太聽使喚,直接炸膛了,炸死這個垛口附近的七八個守軍。
守城的把總楊勳見狀大吼道:“別放炮!這些都用不了了!我們人不少,就射箭放銃!”
第一批填護城河的,隻有一百五十人往裏麵丟下了沙袋跑了回去。第二批人就有一百五十人不背沙袋,而是空手跑過去撿沙袋。而上一批回來的人重新編組,排最後等待著下一次去。
待這批流民基本上都去了三次後,終於是把護城河給填平了。劉處直敲鑼讓弓箭手和鳥銃手都回來。剛才掩護他們,也有十幾人陣亡。
回陣之後,劉處直準備了糖水讓這些人喝,借此恢複體力。糖非常珍貴,劉處直自己都沒舍得喝過,也就一些大士紳家裏能找到。全營就四五斤,這次弄了一大鍋糖水讓弓箭手補充體力,等下步兵進攻時有力氣射箭。
趁這個時間,劉處直讓陸雄數了數回來的人數。好家夥,早上五千多人的流民,現在隻剩了三千了。不過征戰一年多見過的死人太多了,打仗難免有傷亡。既然要當兵吃糧,就得有付出。總不能讓自己營裏的人去扛沙袋吧。
劉處直按照約定對他們說道:“你們好生休息,打完仗把你們編入營伍,以後大夥就是一家人了。”
甘泉縣城牆上,河西兵備道張允登站在城門樓上,望著一裏多外揚起的塵煙。流寇已經暫時退下去了,而第一道屏障護城河也沒了。張允登看的真切,這些填護城河的全都是普通流民。
他大罵流寇驅趕普通百姓填壕。而城上有個老者正在撰寫縣誌:“崇禎三年正月乙巳,流寇驅民填塹,死者甚眾,遂引去。”
如果以後劉處直兵敗死去了,他在曆史上的形象就是大魔王級別的了。這次事件會有無數種加工方式,讓後人狠狠的批判他。這些流民已經失去土地、失去一切、快餓死了,加工後就會變成劉處直從地裏抓了這些農民來幫他攻城,這些人不同意就要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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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劉處直現在不知道縣誌寫的啥。他正在披甲,等下撞開城門後他也要上。裏麵穿著鎖子甲,外套一件紮甲,這已經是目前全營防護最佳的套裝了。鎖子甲隻有幾十件,紮甲更是隻有十幾件。衝鋒提振士氣和保住自己的命並不衝突。
後營第一梯隊,前營第二梯隊,推著楯車、雲梯車還有撞門車就上了。而中營作為預備隊,等城門破了或者城牆那邊需要增援就馬上上去。
城牆上,張允登正在重新布置:“傳令各門嚴守!火銃填藥子!”
接著,張允登轉頭對把總楊勳道:“你帶二十騎從北門出去,繞到敵軍側翼襲擾。”
“兵憲大人,賊寇馬軍也不少,我們這二十騎出城用處不大,還是死守吧。流寇老本死多了,自然就退了。”
張允登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就不要求楊勳出城了。
此時,知縣郭永圖氣喘籲籲地跑到北門,青布官服上沾滿塵土。這位知縣一夜未眠,到現在一直組織百姓往城頭搬運石塊、沸油。
“兵憲大人,四門都已按您的吩咐放置了雜物。”郭永圖指著城外,“看情況,流寇老本準備上了。”
張允登順著方向看去,見數千流寇已經列陣準備上了。“郭知縣,你傳令讓婦女老弱都躲好。這些流寇驅趕百姓填護城河,不是善類,我怕城破了他們會屠城。”
巳時三刻,鑼聲響起。克營在城外列成五個方陣,最前排的推著幾十輛楯車,中間是雲梯車。陣中推出一輛包鐵皮的撞車,車輪碾過凍土,向著甘泉縣城衝了過去。
“火銃手準備!”楊勳高喊。八十名穿著鴛鴦戰襖的火銃手在垛口後列隊,黑色的銃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當克營進入八十步距離時,楊勳的佩刀揮下:“放!”
銃聲響成一片。一部分鉛子打在楯車上沒有什麽效果,躲在後麵的披甲先登的人無礙。但中間拿長槍的普通農民軍如割麥般倒下。打了這麽久的仗,軍紀也是有的,後麵的人立即補上空缺,衝鋒速度絲毫未減。
“弓箭手補射!”
箭雨越過火銃手的頭頂傾瀉而下,楯車掩護不到的地方又有數十人中箭倒地。可農民軍人數實在太多,加上護城河已經變成平地,很快二十幾架雲梯就搭好了。
“沸油!”
滾燙的火油順著雲梯澆下,緊接著火把擲出。兩架雲梯瞬間燃燒,攀爬的幾個披甲的士卒慘叫著墜落,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氣味。
劉處直命令所有弓箭手對準剛才的位置壓製,然後後麵的雲梯車重新搭上去。披甲的士卒一起往上爬,接著拿長槍的在後麵補充。撞門槌趕緊撞。
郭永圖在城門後麵放了很多雜物,但是這個門本身沒辦法加固,很快便搖搖欲墜了。不過有雜物抵擋,這個門雖然垮了卻沒有倒。幾十個人趕緊去清理雜物,但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清理幹淨的。
城牆上官軍雖有四百精銳負責防守,然而還得去一半防守東門那邊的高迎祥。這麵城牆主要還是巡檢司的兵和民壯,官軍來往增援,但是力有不逮。史大成帶著十幾個披甲的老本兵先登,占據了一塊位置。
接著,十餘名拿著長槍的士卒翻過垛口,守軍立馬和他們廝殺在一起。楊勳看到有個頭戴氈帽的壯漢揮舞狼牙棒,接連砸碎兩個官軍的腦袋。他有點害怕了,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
而張允登看到這邊已經陸陸續續有二十多個人上來了,慌忙命令來增援,補上缺口。幾十個官軍精銳趕了過來,史大成也不敵,隻得帶著剩下的七八個人翻下梯子退走了。
正午時分,劉處直命令暫時退卻。城牆上下堆積著二百多具屍體,守軍也折損二百多。尤其是他帶來的官軍,隻剩不到一百五十人還能作戰了。張允登靠在垛口邊喘息,發現佩劍已經砍出七八個缺口。
“大人,東門告急!”一個滿臉是血的軍士跑來報告,“流寇正在衝擊城門,那邊流寇人多勢眾,雜物快要被清理完了。”
張允登抓起水囊灌了兩口,命令道:“楊勳,你帶著民壯趕往東門增援那裏,切記不能丟了。”此時,東門已經大開,闖營的人正在輪番清理。
“倒金汁!”
守軍抬起沸騰的糞鍋,從城門上方的孔洞傾瀉而下。城外頓時響起非人的慘嚎——這種滾燙的糞水會造成難以愈合的潰爛。下麵清理雜物的行動停了片刻,但很快又以更猛的勢頭繼續。
未時二刻,劉處直發動第二輪攻勢。這次還是先派弓箭手、鳥銃壓製城頭守軍,掩護部隊前進。張允登蹲在垛口下,聽著箭矢“哆哆”地釘在土牆上。突然一支箭擦過他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火銃手還擊!”
稀疏的銃聲響起——火藥已經所剩無幾。張允登冒險探頭,看見六十步外一個小土坡上麵站著個披甲大漢正指揮進攻。
“那應該是一個賊渠吧。”
張允登奪過一張弓,搭箭瞄準。箭離弦的瞬間就射中劉處直胸前,不過距離太遠了,加上雙甲防護,並無大礙。而劉處直見無礙,繼續指揮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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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持續到申時,兩門的農民軍終於退去。張允登官服已經被血浸透。他踉蹌著走到城樓,看見郭永圖正在給傷員包紮。這位文官的官帽不知丟在哪裏,發髻散亂,手上全是血泡。
夜幕降臨前,守軍清點出陣亡一千多人,能戰者不足三百了。箭矢將盡,火藥用光,連沸油都隻剩最後兩鍋。
“明日……”郭永圖說道,“明日怕是守不住了。”
張允登望向城外連綿的篝火。農民軍至少還有七八千人,而他們……他忽然抓住郭永圖的手臂:“郭知縣,你走吧,去稟報朝廷,就說我張允登無能,未能將餉銀安全送到。”
“那兵憲大人您?”
“我守到最後一刻。”張允登解下佩劍,摩挲著劍身上的銘文,“總要有人為這十萬兩餉銀負責。”
而農民軍這邊也不好受。劉處直一天就損失了五百多人,披甲先登的死了,鎧甲都拿不回來。而高迎祥這邊傷亡更大,他不計代價的猛攻五次,損失一千多人。
“高大哥,明天再打一天吧,不然人就白死了。不過我們換個方式,不打東門,集中我們的精銳直接猛攻北門。”
“好,休整一夜吧,明日一舉拿下。”
次日卯時,鑼聲再起。這次農民軍集中攻擊北門,箭矢如飛蝗般覆蓋城頭。張允登剛下令還擊,就有人跑過來說,流寇已經清理完雜物衝進來了。
“堵住門道!”可是巡檢司這些人,你讓他守城還行,麵對麵野戰他們沒膽子。兩營士卒如決堤洪水般湧入。
“殺!”張允登率最後能戰的二十多官軍衝下城牆。
巷戰比城頭搏殺更加慘烈。張允登撿起一杆長槍和農民軍肉搏,官軍一個個倒下,最後隻剩他獨自退到縣衙前。
“這位大人!”劉處直走到他麵前說道,“降了吧!我敬你是條好漢,放你回去。”
張允登拄著長槍喘息,見劉處直來了突然暴起,長槍直刺過來。劉處直側身閃開,四周的士卒一擁而上,七八件兵器同時刺入張允登身體。
張允登死後,郭永圖從縣衙走了出來,麵朝京師方向一叩首。然後整了整破爛的官服,昂首道:“大明延安府甘泉縣知縣郭永圖,請死。”
這一天遇到兩名忠臣,而且郭永圖甚至還在組織百姓撤離。劉處直很不解,沒有殺他,而是問他:“我們義軍軍紀不說完美,至少從不殺戮良民。犯了軍紀的我都處置了,你這裏作秀是給誰看呢?”
“嗬嗬,逆賊,昨日驅流民填護城河的事忘了嗎?史書上會罵你幾百年的。”說罷,撿起地上的刀自刎了。
劉處直看到這兩個人都死了,想解釋也沒地方解釋了,隻能命令將他們兩個埋了,然後控製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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