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選拔隨營學校教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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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嶄新的群體執行力總是比較強的,在兩日後全營就挑選了一批傷殘老兵出來接受考核。
羅家山後山一處較為僻靜平整的坡地上,搭建起了一座寬敞的木棚,這便是劉處直親自麵試選拔隨營學校教習的場所。
棚子外,幾十名通過初步篩選的傷殘老兵或坐或站,有的神情緊張,不斷搓著傷殘的手臂或斷腿;有的則故作鎮定,眼神卻忍不住往棚內看,大部分人都不想就這麽結束自己的軍事生涯去山寨養老,如果能當上教習也是一件極好的事。
劉處直端坐棚內,左邊坐著軍師宋獻策,負責記錄和評估文化素養部分;右邊則是李茂和劉體純,他們更關注老兵的實戰經驗。馬世耀和史大成則在棚外維持秩序,並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下一個,王長劍!”親兵在門口高喊。
隻見瘸了一條腿的王長劍,拄著一根打磨光滑的硬木棍,一瘸一拐卻步伐穩定地走了進來,他努力想挺直腰板行抱拳禮,但身體的傾斜難以完全掩飾。
“大帥!宋軍師!李營官!劉營官!”王長劍聲音洪亮。
劉處直點點頭,和顏悅色地說:“長劍兄弟,不必多禮,劉營官說你對行軍紮營、偵察警戒很有一套,尤其擅長辨識蹤跡。”
“你就當這兒是弟兄們圍著火堆嘮嗑,說說看,要是讓你帶一隊第一次上陣的新兵去前麵探路,你最要緊教他們啥?”
王長劍見大帥語氣隨和,緊張感消了大半,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說道:“回大帥,最要緊的就三樣!一看,二聽,三聞!”
“哦?仔細說說。”劉處直來了興趣。
“這一看,不是瞎看,看鳥雀,林子裏的鳥要是突然驚飛一片,八成有情況;看牲畜糞便,是新的還是舊的,能判斷敵人過去多久;看車轍馬蹄印,深淺、方向,能估摸出人數和兵種。
“這二聽,夜裏趴地上,耳朵貼地,能聽出老遠的腳步聲、馬蹄聲,比站著聽清楚多了!這三聞……”王長劍頓了頓,“官軍軍官們不像我們義軍都是一個灶吃飯,他們軍官和文官以及監軍們吃得好,有時候隔老遠能聞到他們營地飄過來的油腥味,這都是線索!”
劉體純在一旁補充道:“大帥,長劍兄弟以前是寧夏鎮夜不收,就靠著這幾手,出塞搗巢時無往不利。”
劉處直讚許道:“好!這些都是實實在在救命的學問!長劍兄弟,若讓你當行軍偵察科的教習,你可願意?就把你這些絕活,教給娃娃們和新軍官。”
王長劍激動得臉膛發紅,拄著棍子的手都有些發抖:“願意!額願意!大帥,額這條腿廢了,不能跟著您衝鋒陷陣了,但能把這點本事傳下去,就覺得這腿斷得值!”
“好!你先到旁邊休息,具體章程宋先生會再跟你細說。”劉處直心中很是欣慰。
接下來進來的,是那位瞎了一隻眼的老兵,名叫周才旺他摸索著進來,僅剩的那隻眼睛卻顯得異常有神。
“周兄弟,”劉處直知道他的情況,語氣更加溫和,“你是騎兵營出來的,馬營官說你耳朵特別靈,能聽風辨位,這本事,怎麽教?”
周才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說道:“大帥,這玩意兒說玄乎也玄乎,說簡單也簡單。”
“關鍵得練!俺可以蒙上學生的眼睛,讓他們在不同距離聽馬蹄聲、腳步聲、甚至是樹枝折斷的聲音,分辨遠近、方向、大概人數。”
“還可以教他們聽不同地形下的回聲,判斷是山穀、林地還是開闊地,打仗的時候,有時候眼睛看不到,就得靠耳朵活命!”
宋獻策在一旁點頭說道:“妙哉!此乃聽音辨形之技,應該納入教學,周兄弟雖目不能視,然心明耳聰,正是最佳教習。”
周才旺聽到軍師誇讚,更是高興。
麵試繼續進行,有的老兵雖然經驗豐富,但口齒不清,或者過於緊張,表達不暢,劉處直等人便會多問幾句,引導他們,也有的老兵,傷殘較重,精神頭不足,顯然難以承擔教學任務。
一個名叫孫正成的老兵,背部受過重傷,直不起腰,走路都費勁。他進來後,努力想抬頭看劉處直,卻十分困難。
劉處直走到他麵前,蹲下身,平視著他:“孫兄弟,你的事情我知道,去年漢中棧道被困,你為了掩護大隊撤退,硬扛了官軍三箭,傷了脊梁骨。”
孫正飛渾濁的眼睛裏泛起淚花:“大帥……您還記得……”
“弟兄們的功勞苦勞,我劉處直都記在心裏。”劉處直語氣誠懇,“老哥,你這身子,教學恐怕太吃力了。
除了營裏的八十兩撫恤銀我私人再給你五十,過段時間你們回熊耳山山寨,那裏有田有房,安全,你好好將養,安度晚年,可好?”
孫正飛嘴唇哆嗦著,他知道這是大帥的照顧,可一想到要離開隊伍,還是忍不住失落,他這一輩子也就在義軍這四五年過的像樣。
劉處直拍拍他未受傷的肩膀,溫言道:“老哥,山寨也是咱們的家,你在那裏,幫我們看好家業,也是大功一件,以後學校辦好了,娃娃們有出息了,我讓他們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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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大半天的麵試,最終選定了三十八名傷殘老兵擔任隨營學校的首批作戰、行軍類教習,劉處直將入選者召集起來,做最後的動員。
“諸位兄弟!”他目光掃過一張張飽經風霜的麵孔,“你們,就是咱們隨營學校的!從今天起,你們的戰場,就不是那野外山林了!你們手裏的刀槍,就是你們的知識和經驗!我要你們教的,不是花架子,是實打實能保命、能殺敵、能打勝仗的真本事!”
“對待學員,要嚴格可以罵,但不能像官軍那樣毒打下屬,要有耐心!你們是師父,要像對待自家子侄一樣教導他們!”
“同時,你們也要跟著宋先生安排的人學認字,起碼要把你們教的科目要點、名詞術語會寫會認,這樣才能更好地上課!”
“在這裏,你們軍餉照發,待遇從優,如果有家眷在熊耳山就優先分配住房!我要讓全營的弟兄們都看到,隻要為咱們義軍出過力、流過血,就絕不會被忘記!就有用武之地!你們,不是廢人,是咱們義軍的寶貝!”
這番話說得老兵們熱血沸騰,紛紛激動地表示:
“大帥放心!俺一定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掏出來!”
“對!絕不藏私!”
“教不好娃娃,您拿我是問!”
處理完老兵教習的選拔,緊接著便是文化課教習的招聘。這與選拔老兵的氛圍截然不同。
營裏收攏的都是些落魄文人,大多是童生,連秀才功名都罕有,年紀多在四十開外,一個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儒衫,神色間帶著讀書人特有的清高與現實的窘迫交織的複雜表情。
劉處直依舊坐在主位,宋獻策這次坐到了他右手邊,主要負責考核這些人的學問和教學能力。
第一個進來的是一位幹瘦的老者,自稱姓黃,是個老童生,考了三十年連個秀才都沒中。
宋獻策問道:“黃先生,若請你教授軍中子弟識字,你打算從何教起?”
黃老先生顫巍巍地拱拱手,習慣性地之乎者也起來:“夫識字者,蒙學之基也。自當從《三字經》始,‘人之初,性本善’……”
劉處直微微皺眉,打斷道:“黃先生,咱們時間緊,任務重,需要的是讓兄弟們盡快認識軍中常用的字,比如‘進攻’、‘撤退’、‘糧草’、‘火藥’這些。您看……”
黃老先生一臉為難:“大帥,這……這不合規矩啊!蒙學豈能不讀《三字經》、《百家姓》?此乃聖賢之道,根基不穩,如何……”
宋獻策見狀插話道:“黃先生,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軍中識字,首重實用,不如這樣,我們編撰了一本《軍事理論匯編》,收錄了數百軍中常用的字,您可否以此為本,教授學員?”
黃老先生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固執道:“非是老夫不肯,實乃……有違教化本意,恕難從命。”
劉處直心中暗歎,知道這位老學究難以轉變,便客氣地讓人送他出去了。
接下來幾位,情況大同小異,要麽是思想僵化,要麽是嫌棄教當兵的有辱斯文,雖然需要錢糧糊口,但內心頗為掙紮。
直到一位名叫韓承明的中年童生進來。他約莫四十歲年紀,麵容清臒,眼神卻比較務實。
宋獻策同樣問了那個問題。
韓承明略一思索,便答道:“若為軍中教學,自當因材施教。可先將常用軍字分類,如‘指揮號令’類:進、退、攻、守、左、右、前、後;‘軍械糧秣’類:刀、槍、弓、箭、糧、草、馬、車;‘職務編製’類:帥、將、官、兵、哨、隊、什、伍。每字配以簡單圖示或軍中實例講解,編成口訣,便於記憶。初期不必強求筆法精妙,能識、會寫、明其意即可。”
宋獻策又考校了他一些經史子集的學問,韓承明也對答如流,顯然功底不差。
“韓先生大才,為何屈就於此?”劉處直好奇地問。
韓承明苦笑一聲,坦然道:“回大帥,學生屢試不第,家道中落,需奉養高堂,教書糊口,本就是讀書人常路。”
“教軍中子弟,亦是教化之功,有何不可?總比那些隻會空談性理、視民生疾苦於無物的酸儒強些。”
“說得好!”劉處直撫掌笑道,“那這文化科教習一職,就拜托韓先生了你需要那些助手可以去營中挑選!待遇方麵,暫定每月五兩銀子,如何?”
韓承明拱手:“謹遵大帥之命,必當竭盡全力。”
有了韓承明這個榜樣,後續又選拔出了幾名思想較為開明、願意結合實際教學的落魄文人,總算湊齊了文化課教習的班子。
至於數學教習,正如孔有德所言,懂得精深算術、幾何之人鳳毛麟角,暫時隻能由劉處直和全節兼任,教授最基礎的加減乘除和度量衡換算,更高級的數學人才,隻能日後慢慢尋訪了。
忙完這一切,已是月上中天,劉處直站在山坡上,望著山下點點營火和遠處已經初具規模的各類營帳,明天開始便可以先教學了,待後麵離開陝西後再安置到熊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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