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攻陷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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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十一月十二日,辰時三刻,蘄州內城外。
初冬的朝陽勉強穿透天空,將陽光投在荊王府巍峨的城牆上,城下,黑壓壓的義軍陣列齊整,空氣中彌漫著羊肉湯和醬肉包的香味。
隻見各營營官穿梭在人群裏麵,讓他們放開肚皮吃今天管夠,攻破城池後晚上讓大夥嚐嚐朱家貴女的滋味。
劉處直立馬於內城前麵的一條街道,身側親兵環伺,五色認旗在微風中輕揚,他穿著一身紮甲,裏麵套著義軍軍服,沉靜地俯瞰著整個東門戰場。
“時辰已到!”劉處直的聲音清晰地傳遍四周,“擊鼓!”
“咚!咚!咚!”
三通戰鼓瞬間點燃了戰場的氣氛。
孔有德立於炮兵陣前,手中令旗猛地揮下,嘶吼聲穿透了短暫的寂靜:“各炮位!按預定標尺,目標東門城樓及兩側垛口——放!”
“轟!轟!轟——!”
三十餘門大小火炮次第噴出熾熱的火舌和濃煙,聲震四野。這一次的轟擊遠比前兩日更加精準和狂暴。
八百斤小紅夷炮的沉重彈丸專攻城門樓,木石崩裂之聲不絕於耳;佛郎機速射炮則以密集的霰彈清掃著垛口後的守軍,滅虜炮等中型火炮則集中火力,反複捶打著幾處已顯殘破的垛口。
城頭上,磚石碎屑混合著殘肢斷臂四處飛濺,慘叫聲被更巨大的轟鳴淹沒,荊王府護衛都指揮使周勉伏在一個相對完好的垛口後,灰頭土臉,對著身邊傳令兵大吼:“避炮!都給老子避炮!賊寇的火炮凶不了多久!準備好滾木擂石,等他們靠近!”
炮擊持續了一刻鍾左右,稍歇的間隙,硝煙尚未散盡。
高櫟的聲音在陣前響起:“木幔車,前進!掩護輔兵填護城河。”
數十輛加固過的木幔車,由數百士卒推動,如同移動的矮城,再次緩緩向護城河逼近。
車後,是上千名扛著沙袋柴捆的輔兵,以及負責架設更多雲梯和那幾座關鍵壕橋的隊伍。
幾乎在同一時間,中營的鳥銃手也預備好了準備掩護輔兵。
“鳥銃手!前列跪姿,後列立姿——預備!”
約五百名鳥銃手在陣前列成三排鬆散但有序的橫隊,這些人在官軍時就玩火器,操作很嫻熟,隨著隊官們的口令,銃口齊齊抬起,指向城頭。
“放!”
“砰砰砰——!”
一陣密集而清脆的銃聲響起,白煙彌漫。雖然精度有限,但數百發鉛子形成的彈幕,有效地壓製了城頭,幾個剛冒頭想射箭或投石的守軍,瞬間被擊中,慘叫著倒下。
“弓箭手,仰射——放!” 李茂再次下令,上千支箭矢劃著弧線,越過木幔車,落入城頭後方,進行覆蓋性打擊。
在鳥銃和弓箭的交替掩護下,木幔車成功抵近護城河邊,城頭守軍試圖反擊,零星的箭矢和幾支火箭落下,但在義軍密集的遠程火力壓製下,成效甚微。
偶有輔兵中箭倒地,立刻被同伴拖下,新的輔兵毫不猶豫地補上位置,奮力將沙袋柴捆投入冰冷的河水中,那幾座沉重的壕橋,也在號子聲中被緩緩推向預定架設點。
“好!李茂那邊打得好!”觀戰的劉處直看到這一幕點了點頭,起兵快七年了自家這些將領也算是練出來了。
巳時左右,東門外的護城河在前幾日的基礎上,又填出數條可通行的通道這下護城河的作用已經失效了,四座壕橋也已架設穩固。
史大成立於壕橋之後,拔出戰刀,指向城牆:“後營左部先壓上去!先登者,賞銀五百兩,記首功!後退者,斬!”
“殺!”
早已蓄勢待發的後營士卒,分成數股,湧過壕橋,直撲牆根!數十架加長的雲梯被高高豎起,重重地搭上城頭,穿著重甲的刀盾手口銜利刃,一手舉盾護住頭頂,開始奮力向上攀爬。
“放滾木!倒金汁!” 周勉聲嘶力竭,親自督戰,守軍也知道到了生死關頭,拚死抵抗。
巨大的滾木帶著轟響砸下,將雲梯上的士卒連人帶梯砸翻;燒得滾燙、惡臭難當的金汁從垛口傾瀉,城下頓時響起一片非人的慘嚎,中者無不皮開肉綻,瞬間失去戰鬥力。
戰場瞬間進入了最殘酷的階段,每向上攀登一步,都要付出較大的代價,後營的攻勢如同撞上礁石的浪頭,一次次湧上,又一次次在城頭守軍頑強的反擊下粉碎,留下層層疊疊的屍體。
“劉體純率右營接力攻城!前營的鳥銃手和弓箭手也上,重點壓製城頭倒金汁的官軍和滾木投放點!”
告訴幾位營官,我不要傷亡數字,我隻要內城。
劉體純率領右營立刻投入戰鬥,接替損失嚴重的後營,繼續猛攻,高櫟則指揮前營的神射手和部分鳥銃手,冒著風險向前推進,專門射殺那些操作守城器械的守軍。
孔有德的炮兵也沒有閑著,他們調整射角,用實心彈反複轟擊東門兩側垛台,阻止守軍向突破口增援,並用霰彈時不時地給城頭洗地。
戰鬥從上午持續到下午,慘烈的攻城戰讓東門城牆下屍積如山,土地也被染成暗紅色,申時左右,守軍的抵抗終於顯露出疲態,反擊的強度和頻率明顯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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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末,太陽西斜。
東門城樓附近一片城牆的垛台已經被掃平了,城內守軍再也沒有多餘兵力支援了,今天中午周勉請求讓城內的朱家男丁上城作戰,結果沒有一個人願意。
隨著七八個士卒登上城牆占領了那片城牆,跟著後麵又衝上來一群人,殘餘的守軍再也無法抵擋,紛紛丟下武器逃跑,沒有了守軍阻止,城門也被撞開了。
“城破了!” 義軍陣中爆發出海嘯般的歡呼,疲憊瞬間被狂喜取代!
劉體純和高櫟集中所有兵力順著城門衝了進去,他們親自督陣,兩營士卒如同鐵流,湧向了城門洞,周勉帶領自己家丁試圖結陣堵住城門,雙方在狹窄的通道內展開了最殘酷的白刃廝殺,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浸透。
李茂率領鳥銃手推進到極近的距離,排銃齊射,精準地打擊著城門洞兩側試圖支援的守軍,有效地隔絕了戰場。
與此同時,看到東門已破,其他方向的守軍士氣徹底崩潰,賀一龍、拓養坤等部趁勢猛攻,南門、西門相繼告破。
酉時初,在夕陽的餘暉徹底染紅天際時,荊王府內城的抵抗終於被粉碎,潮水般的義軍從各個突破口湧入內城,喊殺聲和哭嚎聲在內城中回蕩。
周勉身被十餘創,鎧甲也損壞了大部,看著洶湧而入的流寇,他知道大勢已去,他麵向王府宮殿的方向,踉蹌跪倒,嘶聲道:“王爺!臣……盡力了!” 隨即橫刀自刎,為荊王府殉節了。
內城的戰鬥隨著最後一處抵抗的平息而逐漸止歇,義軍士卒們瞪著眼睛,如同闖入仙境的凡人,被眼前層疊的殿宇、精美的雕梁畫棟晃得目眩神迷,他們砸開一扇扇朱門,衝進一座座曾經隻能仰望的殿堂,以往高高在上的大明郡主們現在被這些邊軍出身的,農民出身的人拖到一旁盡情玩樂。
劉處直在親兵的簇擁下,踏過滿是瓦礫和血跡的甬道,進入了王府的核心區域——承運殿,殿內金碧輝煌,蟠龍柱聳立,隻是此刻空無一人,隻有淩亂的腳印和翻倒的器皿顯示著主人逃離時的倉皇。
“搜!仔細地搜!就是把王府翻個底朝天,也要把荊王找出來!”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府各處偏殿、後宅、花園都被仔細搜查,擒獲了不少瑟瑟發抖的宮女、仆役以及一些來不及逃跑的低級宗室、屬官,但始終不見荊王朱慈煙和幾位主要郡王的蹤影。
“怪了!難道這荊王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武自強踹了一腳旁邊的鎏金鶴形香爐,煩躁地說道。
劉處直站在空曠的大殿中央,目光看向那些象征著親王權威的器物對一旁的宋獻策說道“宋先生,你怎麽看?”
“曆代親王就藩,為防不測,王府修建密道乃是常例。隻是這密道入口必然極為隱蔽。”
就在這時,前營千總任勇押著一個麵白無須、渾身發抖的老太監走了進來。“大帥!抓到個老閹貨,是王府的內侍頭目之一!”
那老太監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不等用刑,便磕頭如搗蒜般哭嚎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奴婢什麽都說!王爺……王爺他天不亮就帶著永新王、永興王幾位郡王,從……從銀安殿後的假山密道走了!奴婢……奴婢是被留下來看守殿宇的……”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他娘的!還是讓這最大的魚跑了!” 賀一龍氣得一拳捶在蟠龍柱上,滿臉懊惱。
劉處直眼中也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恢複平靜,他盯著那老太監,冷聲問道:“走了多久?密道通往何處?”
“回……回大王,走了快五個時辰了……密道……密道通往城北十裏外的赤東湖蘆葦蕩,那裏早有船隻接應”
五個時辰!眾人心中一算,此刻恐怕早已遠遁,追之不及了。
雖然走脫了荊王這條大魚,但攻破王府的繳獲很快衝淡了這份遺憾,當各營初步的清點結果匯總到劉處直麵前時,差點嚇了他一跳。
“大帥!了不得啊!” 負責清點府庫的陸雄聲音越發激動,“初步清點,現銀不下百萬兩!黃金超過十萬兩!各種珠寶玉器、古玩字畫堆積如山,尚未計價!糧倉裏的存糧,足夠我全軍食用半年還有富餘!”
經過迅速商議,按照出力和地位分配,劉處直作為盟主和攻城主力,獨得現銀四十萬兩,黃金五萬兩。
賀一龍、武自強、劉國能、拓養坤等主要掌盤,各分得現銀二十至三十萬兩不等。劉處直麾下的正兵營官,也各有豐厚賞賜,克營內部士卒每人賞銀五兩。
“發財了!真他娘的發財了!” 賀一龍抱著銀箱,咧開大嘴,臉都笑爛了,“跟著劉大帥,就是有肉吃!”
巨大的財富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在宋獻策的建議下,義軍此次對王府宗室的處置也相對克製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滿門誅殺,除了在戰鬥中抵抗被殺者,對於投降的、以及搜捕到的輔國中尉、奉國中尉等低級宗室,並未進行大規模屠戮,全國二十多家親王府邸數十萬宗室總不能都殺了。
夜幕降臨,劉處直對各位掌盤說道:
“諸位,財寶雖好,也得有命花,盧象升的大軍最遲明日便到,咱們占了這蘄州外城,又新得巨資,糧草充足,但也連續作戰太久了,各部傷亡都大,光我克營就減員一千五百,後營一半人無法再作戰。”
“我的意思是今夜就放棄蘄州,我們轉進到西邊的馬口鎮,那邊是丘陵地帶,咱們大軍也好隱藏,如果和盧象升交戰不利,咱們也有地形可依。”
原本不少人還想在蘄州耍耍,等下次攻下這等大城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不過這些掌盤們還是比較惜命,聽劉處直這麽一說,紛紛拱手道“謹遵大帥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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