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鏖戰七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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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日,午時剛過,七峰山主寨,劉處直麵色鐵青,緊握著千裏鏡看著橫嶺山戰場,他站在山寨最高處的望樓上,清晰地目睹了橫嶺山方向混營潰敗,也看到了官軍騎兵如同獵犬般追逐剿殺著潰逃的零星義軍。
    “大帥……” 李茂站在他身後說道:
    “武自強那邊……怕是完了。”
    劉處直放下千裏鏡,重重一拳捶在木欄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何嚐不想救援?就在官軍猛攻橫嶺山之初,他就點齊兵馬下山準備支援。
    然而,盧象升用兵老辣,早已防著這一手,許自強部數千官軍,在七峰山下通往橫嶺山的必經之路上,連夜挖掘了數道壕溝,樹立了柵欄,並布置了鹿角拒馬,構成了一道堅固的阻援防線。
    劉處直派前營試探性攻擊了一次,卻被嚴陣以待的許自強部憑借工事和弓箭火銃以及各種小炮擊退,傷亡了百餘人,卻未能突破。
    “盧象升……好手段啊!” 倉促之下,自己這邊尚未完全準備好,強行突破許自強的防線,不僅損失巨大,還可能被以逸待勞的官軍反撲,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武自強部被官軍合圍全殲。
    就在這時,山下官軍陣中奔出數騎,押著一個被反縛雙手的漢子,直到七峰山營寨前弓箭射程之外停下,一名軍官揚聲大喊:
    “山上的流寇聽著!爾等橫嶺山巢穴已被我天兵踏平!賊首武自強在此!盧部院有令,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若爾等即刻棄械下山投降,尚可保全性命!”
    “若再負隅頑抗,待我大軍攻破山寨,爾等為首者,無論掌盤、營官、千總、把總、哨官、隊官盡數梟首,一個不留!勿謂言之不預也!”
    被押著的武自強掙紮著抬起頭,臉上滿是血汙和塵土,他望向七峰山頂,張了張嘴,似乎想喊什麽,卻被身後的官軍狠狠按住。
    劉處直走到寨牆邊拿起喇叭擴音,他的聲音清晰地傳下山去:“回去告訴盧象升!我義軍兒郎,隻有站著死的好漢,沒有跪著生的孬種!想要老子的腦袋,讓他自己帶兵來取!老子在七峰山上等著他!滾!”
    那勸降的軍官見狀,也不多言,冷笑一聲,押著武自強調轉馬頭回營。
    勸降失敗,官軍今日激戰也疲,並未繼續進攻,七峰山暫時恢複了平靜,但這平靜卻持續不了太久。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更壞的消息在入夜後傳來。
    “大帥!不好了!” 偵察營的哨探連滾爬爬地衝進大帳:“拓……拓養坤他……他帶著宋山的大部分人馬,下山……下山向官軍投降了!”
    “什麽!” 帳內眾軍官霍然起身,人人色變。
    劉體純怒不可遏:“拓養坤這個軟骨頭!王八蛋!他這一降,咱們西麵的屏障就沒了!官軍可以直接威脅到孟嘉山劉國能部,甚至可以從側麵威脅我們!”
    宋獻策撚著胡須的手也停了下來,長歎一聲:“唉,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連番挫敗,難免有人心生異誌,大帥,形勢不妙啊!”
    劉處直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刻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絕不能亂,他睜開眼,目光掃過帳內一眾臉色凝重的軍官——高櫟、李茂、史大成、劉體純、孔有德、馬世耀、郭世征,還有新降不久、麵色複雜的張全昌。
    “慌什麽!拓養坤要走,讓他走!這種臨陣脫逃的軟蛋,留下也是禍害!正好替咱們篩選一下,留下的,都是能同生共死的兄弟!”
    他頓了頓,繼續道:“官軍今日大勝,又得拓養坤投降,士氣正盛,明日必來攻打我們!今晚,咱們就得商量出個應對的法子來!都說說,官軍那楯車加重甲步兵貼臉射箭的打法,怎麽破?”
    孔有德首先開口道:“大帥,官軍那楯車,我看了,遠不如遼東韃子的厚實,若是平地野戰,咱們八百斤的小紅夷炮一炮就能轟散架好幾輛!可恨這山勢,咱們炮位架得高,俯角不夠,炮彈都打到山腰下麵去了,根本夠不著衝上來的楯車!佛郎機射程又太近,夠著了威力也不足。”
    高櫟又說道:“弓箭對射咱們吃虧,他們楯車擋著,還有重甲,咱們的箭很難射穿,鳥銃也一樣,距離遠了打不穿楯車,近了又被他們弓手壓製,再熟練的鳥銃手打一發也得幾十息時間,也就是大帥說的一分鍾。”
    李茂在一旁說道:“能否多備滾木擂石?待其靠近,狠狠的砸?”
    史大成搖頭:“滾木擂石有限,而且官軍也不會擠在一處讓我們砸,他們分散推進,效果怕是不大。”
    劉體純提議:“要不,趁夜下山劫營?挫其銳氣!”
    宋獻策立刻否定:“不可!從白天交戰情況來看,盧象升並非庸才,官軍的幾個將領也能征善戰,豈會不防夜襲?山下營壘森嚴,哨探密布,去了恐中埋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商量了半夜,卻發現麵對官軍這種簡單卻有效的戰術,在己方缺乏有效遠程破甲手段和地利不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竟有些無計可施,最終,還是隻能回歸最笨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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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處直見討論不出更妙的計策,隻得定下調子:“既然巧取不行,那就硬碰硬!各營官回去,連夜督促輔兵加固前沿工事,多備金汁、灰瓶、礌石!將最精銳的老兵,配置在第一線!鳥銃手、弓箭手也給我頂到前麵去,就算射不穿楯車,也要給老子擾敵,壯聲勢!”
    “咱們的兄弟也比武自強的人能打!官軍想啃下咱們,也得崩掉他滿嘴牙!”
    “是!大帥”
    臘月二十一日,清晨。官軍果然如期而至。
    依舊是楯車開道,重甲步兵緊隨,弓箭手押後,隻是今日的目標,換成了義軍大帥劉處直駐守的七峰山營寨,祖大樂親自在前線指揮,盧象升則在中軍壓陣,關注著戰場。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克營的抵抗,遠非昨日的混營可比,當官軍楯車進入射程,寨牆上並未盲目放箭,而是由孔有德指揮為數不多的幾門位置較好的滅虜炮和大量佛郎機,進行了一輪霰彈射擊!雖然無法摧毀楯車,但密集的鉛子如同雨點般打在楯車和周圍,給推車的民夫和緊隨的步兵造成了不小的騷擾和傷亡。
    “穩住!繼續推進!” 一旁的官軍軍官看到前麵民夫有些慌亂,立即大聲嗬斥,害怕他們影響到後麵的步兵。
    官軍步兵頂著壓力,艱難地推進到壕溝邊緣,然而,七峰山上的壕溝挖得更深更寬,木柵也更為堅固。
    隨著高櫟一聲令下,寨牆上滾木擂石如同冰雹般落下,其中還夾雜著惡臭撲鼻、灼熱滾燙的“金汁”!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即使是身披重甲的鎮筸兵,被滾燙的金汁淋到,也瞬間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弓箭手!上前!壓製牆頭!” 官軍再次祭出殺招。
    官軍弓箭手冒著風險上前,準備貼臉射擊,然而,這一次,他們遇到了更強的反擊。
    “鳥銃手!瞄準那些露頭的官軍弓箭手——放!” 李茂指揮著中營的鳥銃司,進行了三輪齊射!雖然仍有不少鉛子被楯車擋住,但也有一些幸運地穿過縫隙,擊中了目標,同時,寨牆上的義軍弓箭手也不再追求覆蓋,而是專門瞄準那些試圖靠近放箭的官軍弓箭手進行對射。
    一時間,箭矢和鉛子在寨牆上下交錯橫飛,不斷有人中箭、中銃倒地。雙方都殺紅了眼。
    官軍重步兵掩護著民夫終於在一些地段強行填平了部分壕溝,他們也砍破了木柵,與守候在後的義軍展開了殘酷的白刃戰。
    高櫟率領前營如同磐石,死死頂住了缺口,雙方刀槍碰撞,血肉橫飛,每一寸土地的爭奪都異常慘烈,右營則不斷組織小隊兵力,從側翼對突入的官軍進行反衝擊。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下午,七峰山前沿陣地幾度易手,又幾度被義軍奪回,官軍雖然裝備精良,戰術對路,但克營憑借比較險要的地形、更為頑強的意誌和相對精良的裝備,硬生生頂住了潮水般的攻勢。
    夕陽西下時,官軍陣中傳來了鳴金收兵的聲音,激戰了一天的官軍軍士,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留下了滿地的屍體和破損的兵器,寨牆上,義軍士卒們也累得幾乎虛脫,許多人直接癱坐在血泊之中。
    粗略統計,這一日攻防,官軍傷亡約五六百人,而義軍也付出了近似的代價,前沿工事多處被毀。
    望著退卻的官軍,劉處直臉上沒有絲毫喜悅,這才隻是第一天,如果沒有外部條件影響,自己這次怕是不好突圍了,雖然現在糧秣充足能有一個多月的量,但是官軍背靠整個湖廣,耗一年都沒有問題,如果糧盡後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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