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我進來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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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建業將盛著蛋黃的碗端過來,用勺子背將它們一顆顆碾碎,變成了金黃色的粉末。
    隨後,他將鍋裏的水倒掉,用抹布擦幹,重新架在灶上,燒得滾燙。
    最後將搗碎的蛋黃末一股腦地倒進了滾燙的幹鍋裏。
    金黃色的蛋黃末一接觸到炙熱的鐵鍋,立刻發出細微的聲響。
    一股濃鬱的焦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李建業拿起鍋鏟,用小火不停地在鍋裏翻炒著。
    很快,那股焦香氣就變了味兒。
    一股說不出的焦糊味混雜著腥氣,開始在小小的廚房裏肆虐,越來越濃,越來越嗆人。
    裏屋,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麵動靜的沈幼微,忍不住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這是在幹什麽?
    怎麽一股燒糊了東西的怪味兒。
    又腥又嗆,熏得她鼻子都有些難受。
    廚房裏,牛媒婆更是被這股味道熏得連連後退,她抬起袖子捂住了口鼻,滿臉都是驚疑不定的神色。
    她的心疼和擔憂,在聞到這股味道的瞬間,達到了頂點。
    完了。
    這下是徹底完了。
    好好的雞蛋,怎麽就弄出這麽一股子怪味兒。
    這哪裏是熬藥,分明就是把好東西給活活做壞了!
    “建業,這是咋了?”
    牛媒婆湊上前,捂著鼻子問道。
    “這味兒……是弄壞了?”
    李建業揮手在麵前扇了扇,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牛姨,成了。”
    鍋裏原本金黃的蛋黃末,此刻已經變成了焦褐色的一片,並且有油脂從裏麵被慢慢地熬出來了。
    這就是雞蛋油。
    李建業將火撤掉,小心翼翼地將鍋傾斜,把那些珍貴的油脂倒進了一旁準備好的小瓷碗裏。
    量不多,堪堪蓋住碗底。
    但對付沈幼微臉上的凍瘡,已經綽綽有餘。
    他將盛著雞蛋油的小碗放在一旁,讓它自己慢慢冷卻。
    接著,簡單清洗了鍋之後,他又往鍋裏舀了水,抓了一小把花椒扔了進去,重新生火。
    沒過多久,一股辛辣刺激的椒香味便蓋過了屋裏殘留的焦糊味。
    等花椒水煮好,他又換了清水,往裏麵加了兩勺鹽,煮成了淡鹽水。
    一通忙活下來,灶房裏擺了三個碗。
    一碗是冷卻下來的黑色雞蛋油。
    一碗是散發著辛辣氣的花椒水。
    還有一碗,是溫熱的淡鹽水。
    一切準備就緒。
    李建業轉過身,擦了擦手,邁步走向裏屋的門前。
    木門關得嚴嚴實實,將裏外的兩個世界隔絕開來。
    李建業抬手,輕輕敲了敲門,將聲音放得溫和。
    “幼微,藥弄好了。”
    “你出來,讓我給你瞧瞧傷勢,給你抹上藥就好了。”
    什麽?
    藥?
    沈幼微一驚,心裏一片錯愕。
    剛才外麵又是燒又是煮,弄出那麽一股子嗆人的糊味兒,她還以為是做飯沒看好火,把鍋給燒壞了呢。
    她心裏還悄悄地擔心了一下。
    可沒想到,那竟然是建業在給她弄藥。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從心底最深處湧了上來,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鼻子一酸,眼眶竟有些發熱。
    可感動歸感動,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動。
    出來?
    怎麽出去?
    李建業的法子能不能用還兩說。
    更重要的是,她要抹藥,豈不是得出去,要把這張臉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建業哥的眼前?
    她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撫上自己臉頰上那片粗糙、紅腫的凍瘡。
    一想到自己要以這副醜樣子見李建業,她的心就亂成了一團麻。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麽難看的樣子。
    一時間,沈幼微糾結萬分,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門外的李建業沒等到回應,也沒催促。
    一旁的牛媒婆可就坐不住了。
    她看看自家閨女緊閉的房門,又瞅瞅灶台上那三碗東西,尤其是那碗隻蓋住碗底的雞蛋油,心疼得直抽抽。
    她幾步湊到門前,對著門縫就喊了起來。
    “我的傻閨女,你快出來吧!”
    “建業又是給你熬油,又是給你煮水的,弄了整整三碗東西給你治凍瘡!”
    牛媒婆的語氣裏帶著心疼。
    “你知不知道,就為了熬那麽一星半點的油,用了足足六個雞蛋!”
    “六個啊!”
    “你要是不趕緊出來抹了,等會兒放著放著就幹了,那不就白瞎了?”
    “就建業這性子,要是放壞了,他肯定還得再給你熬六個雞蛋!”
    “這得浪費多少好東西!你快出來吧!”
    牛媒婆這說的倒都是心裏話,她是真的心疼雞蛋。
    門後,沈幼微將媽媽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六個雞蛋。
    就為了給她治臉上這不值錢的凍瘡。
    那可是六個雞蛋啊!
    在這個年頭,雞蛋就是硬通貨,是能拿來換鹽換油換生活用品的好東西。
    建業哥竟然一下子就用了六個。
    如果自己再這麽扭捏下去,真讓那碗用六個雞蛋黃才熬出來的油給放壞了,那她成什麽人了?
    心底的感動與愧疚交織在一起,像兩股激流在胸口衝撞。
    最終,愧疚感壓倒了一切。
    她想了個辦法。
    “媽……”
    沈幼微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從門後輕輕傳來。
    “你讓建業哥站遠一點。”
    “讓他轉過身去,閉上眼睛。”
    “等下我就開一道門縫,你把藥碗遞給我,我自己抹就行了。”
    這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門外的牛媒婆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樂開了花。
    “哎!行行行!都聽你的!”
    隻要閨女肯用藥,別說讓李建業轉過身,就是讓他到院子外麵等著都行。
    她趕忙轉頭看向李建業,急切地使著眼色。
    “建業,你聽見了沒?快,往後退,轉過去。”
    李建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點了點頭。
    他配合地朝後退了兩步,腳下發出了一些走遠的腳步聲。
    然而,他人卻沒有真的走遠。
    就在牛媒婆準備開口催促女兒時,李建業悄無聲息地對她打了個手勢。
    他伸出手指了指門,然後做了一個推的動作,最後朝她篤定地點了點頭。
    牛媒婆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李建業的意思。
    於是,牛媒婆清了清嗓子,對著門縫大聲喊道。
    “閨女,建業已經走老遠了,還捂著眼睛呢,你快開門吧。”
    “我把藥給你端過去。”
    裏屋的沈幼微聽著外麵的動靜,信以為真。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著牙,慢慢地伸手拉開了門栓。
    “吱呀——”
    木門被拉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
    剛好夠伸出一隻手。
    一隻素白的手從門縫裏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手指纖細,在空中摸索著。
    “媽,藥呢?”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黑影閃過。
    李建業就在等著這一刻。
    就在沈幼微的手伸出來的一瞬間,他一下按在了門板上。
    “砰!”
    一聲悶響。
    沈幼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想把門關上。
    可已經晚了。
    李建業的手臂肌肉微微一繃,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道便從門上傳來。
    沈幼微那點力氣,在他麵前就像是螳臂當車。
    她隻覺得手上一股巨力湧來,整個人被推得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了兩步。
    那扇她賴以藏身的木門,被徹底推開了。
    李建業就像是冬日午後的陽光,瞬間湧了進去,照亮了昏暗的房間,也照亮了她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哎呦!”
    沈幼微驚呼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幾乎是本能地抬起雙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你們……”
    “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她的聲音從指縫間擠出來,帶著哭腔,充滿了委屈。
    目光透過指縫,怨憤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建業。
    李建業臉上反而掛著溫和的笑容。
    “別捂著了。”
    “我都看見了。”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刺破了沈幼微最後一道防線。
    她繃不住了。
    “嗚……”
    壓抑的哭聲從喉嚨裏溢出。
    她把臉埋得更深,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滾燙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從指縫裏湧了出來。
    完了。
    他看見了。
    他看見自己最醜、最狼狽的樣子了。
    李建業看著她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心疼。
    他蹲下身,放柔了聲音,像是在哄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沒事,沒事。”
    “我瞧著你這也沒多難看呀。”
    “反而更好看了。”
    沈幼微哭得更凶了,隻覺得建業是在安慰她,是在可憐她。
    李建業沒有再說話。
    有時候,語言是最蒼白無力的東西。
    他手臂一攬。
    將沈幼微瘦弱的身子抱住,任由她在自己的懷抱裏哭泣。
    一旁的牛媒婆看著眼前這一幕,知道這時候自己就是個多餘的電燈泡。
    她將三個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旁邊的矮櫃上。
    “那個……建業啊。”
    “我想起來隊上還有點事兒,得去一趟。”
    “你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