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暖閣織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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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八年正月廿二,辰時初刻,暖閣的鎏金香爐飄出護生草香。明淵捏著蘇國公寄來的甲葉,指尖劃過內側刻痕,忽然聽見簾櫳輕響——楚夫人端著織錦匣進來,銀發上別著枚護生紋銀簪,正是當年明淵登基時奉給她的賀禮:“陛下又在看蘇郎的甲葉?”她笑著掀開匣蓋,露出裏麵疊得齊整的護生布,每匹布角都繡著半片甲葉與半顆星,“這是江南繡娘按你畫的紋樣織的,說‘甲葉護著星,星照著繈褓’。”
明淵指尖撫過繡紋,甲葉的針腳剛勁,星星的邊緣卻綴著柔軟的絨毛,像極了蘇國公鎧甲的硬與自己畫星時的柔。楚夫人忽然指著布麵暗紋:“你瞧,這是用蘇郎北疆軍報的墨線織的,當年他在雪地裏寫‘護生’二字,墨汁滲進甲葉縫,如今繡娘把那抹墨色織成了繈褓的輪廓——百姓都說,這是‘鎧甲墨香暖繈褓’。”
暖閣的陽光穿過窗紗,在布麵上投下細碎的影。明淵忽然想起昨夜在賬冊上畫的“甲葉織痕”圖:蘇國公的鎧甲化作經緯線,自己的狼毫變成繡針,把“護生”二字織進布帛裏。他抬頭望向楚夫人,忽然發現她鬢角的銀線,竟和護生布上的甲葉暗紋一個顏色——原來歲月早已把“護生”織進了他們的骨血,從蘇國公的鎧甲到楚夫人的繡針,從自己的狼毫到天下的繈褓,都是同一場暖的延續。
“姑奶奶,當年您給朕縫繈褓時,是不是也想著蘇叔叔的鎧甲?”明淵忽然握住楚夫人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那是常年握繡針磨出的,卻在掌心內側,有塊和蘇國公握劍繭子位置相同的印記。楚夫人笑了,指尖劃過他袖口的護生紋:“你蘇叔叔第一次抱你回暖閣,鎧甲上還沾著雪,卻非要看著我把你裹進新縫的繈褓——他說‘娃的第一床繈褓,得帶著暖閣的香,才不會怕黑’。”
話音未落,小全子捧著密報進來,封皮上蓋著蘇國公的“定北軍”火漆印,印泥裏混著護生草碎屑——是明淵熟悉的“報平安”記號。展開密報,首先掉出片曬幹的梅枝,枝椏上係著根紅繩,繩頭墜著枚極小的銀繈褓,刻著“淵”字——正是蘇國公去年在壽州讓人打的,說“把陛下的名字裹進繈褓裏,就像當年把陛下裹進鎧甲裏”。
“陛下,蘇國公說壽州的護生布帛庫建好了。”小全子指著密報上的草圖,庫房輪廓畫成鎧甲形狀,屋頂綴著明淵畫的星標,“您瞧這批注:‘庫房牆厚三尺,仿陛下暖閣的夾牆做的,冬天囤棉絮不會凍硬——陛下小時候總說暖閣的牆是‘軟乎乎的暖’。’”草圖角落,蘇國公用劍尖刻了行小字:“織錦匣裏的護生布,記得留十匹給壽州虎娃,他們摸著甲葉繡紋,會覺得像拽著我的甲帶。”
明淵望著密報上的鎧甲庫房圖,忽然想起自己五歲那年,總愛躲在暖閣夾牆裏,聽蘇國公和楚夫人說北疆戰事——那時夾牆裏堆著楚夫人縫的繈褓,他抱著布團打盹,總覺得夾牆的暖,是鎧甲的硬與繡針的軟織成的。如今蘇國公把庫房修成暖閣夾牆的樣子,竟讓他忽然懂了:所謂“護生”,從來都是把“被護的暖”藏進每個細節,讓後來的虎娃,也能在鎧甲的影子裏,找到當年自己在暖閣裏的安穩。
“姑奶奶,咱們把護生布帛按蘇叔叔說的分吧。”明淵抱著織錦匣走到案頭,鋪開《壽州布帛分發表》,在“甲葉繡紋布”條目下畫了個紅圈,旁邊注著“給拽甲帶的虎娃,每匹布角綴銀繈褓”。他忽然想起蘇國公信裏的虎娃——那個拽著甲帶喊“叔叔”的孩子,此刻大概正摸著繡著甲葉的布,像自己當年拽著蘇國公的甲葉,覺得天下最暖的事,莫過於攥著鎧甲上的痕,知道有人把自己放在心尖上。
暖爐的炭塊發出輕響,楚夫人忽然從匣底取出件小衣——月白色的繈褓單,領口繡著半片甲葉,甲葉尖端綴著顆珍珠,像極了明淵畫在鎧甲肩甲上的星。“這是你出生那年我縫的,”她望著繈褓單上的針腳,比尋常繡品粗了些,卻在甲葉邊緣用了極細的鎖邊,“你蘇叔叔說,針腳粗些才結實,能護著娃亂蹬腿——後來他鎧甲上的護生紋,竟和這甲葉繡紋一個樣。”
明淵接過繈褓單,珍珠蹭過掌心,忽然覺得這枚珠子,像極了蘇國公鎧甲上的星痕——都是歲月裏攢下的暖,都是護著小身子的光。他忽然在《壽州布帛分發表》空白處畫了幅小畫:暖閣裏,楚夫人坐在織機前,蘇國公抱著繈褓站在旁邊,繈褓角上的鈴鐺與鎧甲的甲葉相碰,旁邊寫著“暖閣的織痕,鎧甲的星痕,合著護著天下娃”。
窗外傳來孩童的笑鬧聲——是宮娥帶著皇子皇女在堆雪人,雪人的鎧甲用護生布裹著,頭上戴著明淵小時候的虎頭帽,帽簷綴著“淵兒安”鈴鐺。明淵望著雪人的甲葉繡紋,忽然想起蘇國公說過:“等陛下有了孩子,我要教他認鎧甲上的星痕,就像當年教陛下認‘護生’二字。”此刻摸著繈褓單上的甲葉繡紋,他忽然懂了——所謂傳承,從來不是空泛的教導,是把自己被護著的每個細節,都織進繈褓的針腳裏,刻進鎧甲的痕印裏,讓後來的孩子,一摸就知道,什麽是暖,什麽是護,什麽是“有人永遠在”。
這一日的暖閣,因一匹護生布、一件舊繈褓、一片甲葉,而充滿了時光的織痕。明淵望著楚夫人在織機前穿針引線,銀簪上的護生紋隨著動作輕晃,忽然覺得這畫麵,像極了蘇國公在江南護生堂的剪影——一個用繡針織暖,一個用鎧甲護暖,而他用狼毫畫暖,三個人的光,在暖閣的陽光裏、在壽州的風雪裏、在天下虎娃的繈褓裏,織成了一張永遠不會破的網,讓每個小身子,都能躺在網裏,聽見鎧甲的響、繡針的密、狼毫的暖,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孤單的,從來有人護著,像當年的自己一樣。
護生布上的甲葉繡紋在陽光裏閃了閃,明淵忽然想起蘇國公信末的話:“暖閣的織痕,是陛下的根;鎧甲的星痕,是我的魂——如今咱們把根與魂織進繈褓,便是給天下娃鑄了個永遠暖著的窩。”此刻他握著那片承光的甲葉,望著楚夫人織機上流動的布帛,忽然覺得所謂“護生”的意義,從來不是一人的孤勇,是三代人、無數人,把自己的溫度,織進歲月的紋路裏,讓後來的人,一觸即暖,一望即安,知道這世間的光,從來沒斷過,就像鎧甲的痕、織機的線、狼毫的墨,永遠在歲月裏,代代相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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