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堂前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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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府 · 書房】
    天未大亮,燈火猶在,案上燭光靜燃如豆。
    蕭然端坐案幾前,手中攤開一冊封皮深藍、邊角磨舊的賬本。
    楊林立於案旁,低聲匯報:“藏於西南偏閣,設三重機關,若非仆人露馬腳,這本賬……已是一撮灰。”
    蕭然點頭,翻至中頁,指尖緩緩拂過那密密的暗銀筆跡。
    清楚、清晰、不走府賬體係,卻處處暗藏毒針:
    ——藥材流向:白參、山砂鐵、大黃皮;
    ——銀票折賬:走內庫,假掛名;
    ——暗械交易:製圖、搬運、落點;
    ——收簽人落款:“明”,旁注“薑”字。
    “這不是賬。”他輕聲,“這是刃。”
    慕容冰沉默地看著那一頁,眼神冷冽如冰:“薑鳴鑄,丹陽主將,非慕容府內人,卻出現在賬目之中。”
    她聲音略啞,卻極清晰:“藥堂副使賀明,與薑鳴鑄手下的人私通銀貨、送械入軍。三年布局,私器出營……”
    “此賬所列,若確鑿屬實,便是——勾連外軍、私放軍械、瀆職亂族。”
    她緩步走至桌前,雙指按在賬冊之上。
    “這不僅是罪,更是——滅門之由。”
    蕭然緩聲問:“你欲如何行事?”
    她垂眸片刻,眼神漸冷:“開堂審賬,三十六席,不落一席。”
    他聽罷,微笑頷首,眼中寒芒一閃:
    “很好。”
    “我要在族會前,親問他們一件事:慕容家——是藥家,還是兵工坊?根據大梁的律法,世家大族勾連外軍,可是滅門的大罪!”
    【慕容府 · 正堂】
    晨光透紗,正堂再啟。
    三十六堂主席位高列。朱漆梁柱在光下若染血,映著一層說不清的肅殺。
    王氏坐於右首,神色沉靜。
    慕容秋元身著素衣,拄杖於主前,沉如山石。
    旁支、外親、管事、客卿、庫首——皆位列堂中。
    最上首,蕭然未著甲胄,隻以素袍入席。
    而慕容冰,身著青紋長衣,步履緩緩,手執賬本入堂。
    她並未梳發高髻、未佩金冠,卻站得如一杆旗。
    她抬眸,目光掃過三十六席,平靜開口:
    “今日不為節,不為孝,隻為此一物。”
    她將賬本高舉於堂前,語調不高,卻像敲鍾擊鼓:
    “一本賬,本非重物。但若記的,是銀、是鐵、是血債——那它,就是我們慕容家的催命符。”
    “諸位宗老,請看。”
    她翻開一頁,點落一行,“三月二十,白參一千六百兩,山砂鐵兩百斤,由東門夜更入‘丹陽南營’。收者——廖延,薑將舊屬。”
    她冷眼望向堂下:“誰允許調藥出城?誰批準走軍線?”
    她又揭一頁:“銀票四千兩,掛戶‘賀明’、‘莊以然’。可查,銀票仍在票號,由丹陽商會二房背書。”
    她又頓一頓,盯住最角落的一行:“三份械圖,製於府坊,轉交‘龐堅’之手,落章:南衛軍備。”
    她合上賬本,目光逼視眾人:
    “你們,是不是都知道?”
    這一次,她不念,而是問。
    一句一句地問。
    堂下頓時人心浮動,有人麵色灰白,有人低頭不語。
    王家長老席位上,一位鬢發花白的老者拄杖而起,顫聲開口:
    “此賬若真,非私弊,乃是滅門之由。”
    “朝廷有明詔,世家不得私聯軍營,更不可出械私兵。你拿著這賬本,若送入京中宗律司……”
    “就是連根拔起。”
    而對麵,四房執事霍然站起,低聲質疑:
    “賬雖在,可此物可抄、可寫。是否屬實,是否真源,一日未查,怎可斷人罪名?!”
    “老夫覺得——自查七日便可。”
    “以府內之力清算賬目、核對出庫,不負冤、不負真。”
    堂中一片躁動。
    中立之人相互對視,一時居然頷首者居多。
    有人低語:“也好……自查七日,畢竟是大事,不能輕率。”
    “再說……薑鳴鑄是軍將,動他,風險太大……”
    蕭然此時抬眸,笑了。
    那笑意未達眼底,卻恰如破霧斬影:
    “果然,你們怕的不是‘真’,是‘查出真’。”
    他起身走至堂前,雙手合賬,一頁頁攤開。
    “薑鳴鑄落名十七次,筆跡可驗;銀票、批條、簽押,均為實證;你說再查七日,恰好給他七日撤人、抹賬、平口,甚至殺人滅口!?”
    他望向那中立長老,微微一笑:“你不是求查,你是在求他收尾。”
    “很可惜。”
    他輕聲道:“薑鳴鑄——不會來得及了。”
    ——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賬之真假,於我眼中,不過是筆墨虛名。”
    慕容驍踏堂而入。
    他一身墨裘,目光沉定,步入堂中,如水入潭。眼神掃過蕭然、慕容冰,淡笑如初。
    “侄女好威風,歸來三日,便欲大審家族元柱。”
    “你有賬、你有證,可你有軍?有血?你敢動我,丹陽必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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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要斷我,就必須——斷自己一半的親人。”
    他說著,忽轉向旁支長老席。
    “旁支三衛,仍聽我令。防堂三營,歸我調派。你們要族家不倒,得問問——這堂外的刀,往哪邊走。”
    他低聲一笑:“你們想要正統,我隻要——骨血聽命。”
    他猛然抬頭:“我若將這堂,燒了呢?”
    堂外,一黑衣護衛正欲上前點火信號,卻忽感脖頸一冷。
    “再動,死。”
    短刀抵喉,一身素袍的蕭然不知何時掠至,拎人如雞。
    “你說她無證?”
    “賬是人寫的,你說沒對證?”
    “那我——請薑鳴鑄,親來慕容府,講一講真偽。”
    他目光一瞬如炬:“你若真不怕,就等他當麵對質。”
    ——
    【丹陽 · 南軍營】
    夜已深,營火未熄。
    薑鳴鑄立於主帳,手中一紙書信已撚成粉末,紙灰飄散而落。
    他神色冷峻,望著北方慕容府方向,良久未語。
    副將低聲道:“將軍,慕容驍信中催促動兵,已言其內宅不守,若不啟兵,他將失局。”
    薑鳴鑄沉默片刻,忽而冷笑。
    “我倒想看看,他們能把他逼到什麽地步。”
    他緩緩轉身,走回帳中。
    “未到最後一刻,焉知哪邊是火,哪邊是刃?”
    ——薑鳴鑄按兵未動,卻已盯緊局勢。
    ——慕容府,風雨將至。
    ——慕容冰,下一步,能否鎮堂奪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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