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丹陽的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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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府 · 西庭回廊】
    春風穿庭繞柱,吹皺水池中的荷葉,波紋斜斜,倒映著一輪正在西沉的陽光。
    慕容秋元與慕容冰並肩立於廊簷下,背對正堂,沉默良久。
    他終於低聲問:“冰兒,你覺得——這局,算是贏了嗎?”
    這句話說得並不輕鬆。沒有勝者的從容,隻有一位曆經風浪的老人,對於前路的猶疑。
    慕容冰聞言,指尖緩緩拂過廊柱上的舊漆痕,唇角帶笑,卻不溫柔。
    “頭斬了,可尾還在動。”
    秋元頷首,視線落入池心:“不止尾巴。我們斬的是蛇頭,卻沒封住蛇洞。”
    他轉過頭來,望著她,聲音低沉:
    “冰兒,現在你我同立堂前,看似局定,實則危局才起。丹陽四方藏鋒,明麵是清算,暗裏卻早是博弈。”
    “你要記得——你與蕭景玄站在了一起。成,也是他;敗,也會是他。”
    慕容冰聞言不驚,反而神色柔了幾分,垂眸輕輕撫著腕上的玉佩。
    那是王氏在她離開慕容家時,給她的佩玉,也是當初蕭然救她後,曾短暫執過一次的東西。
    她指腹緩緩摩挲,眼神沉著而堅定。
    “他當日不是救我,是信我。”
    “而我後來能撐到今日,是因為我一直知道——他會永遠擋在我的身前,為我遮蔽風雨。”
    她抬起頭,語氣平緩,卻每一字都透著信仰。
    “所以,我信他。”
    她頓了頓,望向遠方漸暗的天光。
    “不是無條件,是連‘條件’這個詞——都不需要。”
    慕容秋元聽完,長歎一聲,目中擔憂慢慢沉下。
    “既如此,你也要明白——他的命,不隻是他的。”
    “若有朝一日,他為你擋過風雨,那若風,從他身後起——你也要擋。”
    慕容冰沒答,隻將玉佩握緊,手背微微發白。
    她目光穿過水麵,望向那一線快要吞沒屋簷的暮光,像是已經走入風暴的人,無須回頭。
    ——
    【慕容府 · 內堂密室】
    燭火搖曳,爐香微苦。
    蕭然站在銅爐前,手持黑紋密函,火漆尚未凝固。
    孟嘯天與楊林雙膝跪地,屏息而聽。
    “從今日起,慕容府外牆,不隻是防敵,更要防自己人。”
    他聲音沉穩,卻像冷刃切心。
    “我不想再聽到一句‘內亂意外’。”
    “更不想——慕容府出現第二次殺戮。”
    楊林抬頭,神色微變:“殿下,是不是……又有人入局?”
    蕭然沒有立刻回答。
    他將密函放下,指腹輕敲信麵,片刻後才緩緩開口:
    “一,有人藏得深。”
    “二,有人躲得巧。”
    “三,有人,在等我錯一步。”
    他語調沒有起伏,但堂中溫度仿佛驟降數度。
    “清查三類人:
    一,三月內新入府者,查清來曆與引薦人;
    二,藥堂、書庫、膳房所有出入記錄,三日內呈上;
    三,每夜子時後,外院不得有半人流動。”
    他頓了頓,目光鋒利如針:
    “查不出,可疑者——先下手。”
    “先拿,再問。”
    孟嘯天與楊林頓首:“屬下明白!”
    燭火一顫,仿佛烈風自地底卷起,一場未爆的風暴,即將封府。
    【丹陽總督府 】
    魏崢嶷手指敲著案上那封未拆的雲織樓密函,神情沉思。
    他未急著開函,隻盯著信角的一道折痕。
    “薑鳴鑄,老得沉,斷得狠。”
    桌上另一封來自天都的情報還未完全幹墨,但上書八字:
    “人望既生,權將轉座。”
    他微眯雙眼:“果然是朝中盯上了蕭景玄。”
    但他下注,並非隻因這句。
    他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枚碧玉小令,印有“觀山之脈”,正是密線“眼語司”送來的情報憑證。
    “雲溪寺主持謝祿,半年前曾兩度密會薑鳴鑄。”
    “密使言談間提及‘簽押藏心’,更驚一句:‘此物一日在,軍調不成整’。”
    魏崢嶷聽完,隻輕輕笑了笑:
    “原來你們藏的是這條‘第二條軍權線’……”
    他合掌而思,喃喃一句:
    “老狐狸看局,從不看開頭,隻盯尾巴——和那根氣脈。”
    “薑鳴鑄下注,蕭景玄應局。”
    “也該輪到我——落子了。”
    他提筆蘸墨,一筆下封:
    “借風入局。”
    “立觀蕭景玄,待其失手——斬線為綱。”
    【青商會 · 東堂】
    深院之中,燈火壓得滿室沉靜。
    林婉柔手書密信,墨痕未幹便送入徐觀山手中。
    信紙潦草,但直白——
    “速斬景玄,不惜代價。”
    徐觀山眼神驟寒:“是娘娘之命?”
    一旁黑衣策士點頭:“林家已與林主成密約。”
    “雲織樓全力配合。”
    他又送上一頁名單,血字兩行:
    “必殺榜第一位——蕭景玄。”
    “第二位——慕容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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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觀山咬牙,血脈翻湧:“這就是她的新規矩?”
    黑衣策士語調陰沉:“十人組已出發,是天都赫赫有名的——鑄塵’。”
    “他們一旦出手,必有人死。”
    “曾於北隅一夜斬十三口。殺人前從不出聲,唯有死者耳邊——聽得一響風。”
    徐觀山長吸一口氣,低吼一句:
    “好,很好。”
    他拂袖而起,眼神透出某種快意:
    “丹陽這局,有意思了。”
    【慕容府 · 正堂簷下】
    夜色如水,燈火微搖。
    簷下石階,蕭然負手而立,身後是剛執令歸來的慕容冰。
    她走近,披風落肩,動作輕柔,卻不怯弱。
    她為他披衣,手指停在肩頭,輕聲問:“你……怕嗎?”
    蕭然望著遠方未盡的燈火與深街,笑得淡然:
    “我不是怕死。”
    他低語:
    “我是怕死的時候,賬還沒清。”
    慕容冰低頭,眼中波光微動,輕聲道:
    “我會替你清。”
    蕭然望向她,一眼定住,目光中不再隻是謀與權。
    “等你父親醒來,局勢穩些——我便提親。”
    她怔住,似是未料到此時此刻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終究,隻是輕輕笑了笑,目光一寸寸凝起:
    “好。”
    “但你要活著。”
    蕭然伸手,將她的手握入掌心。
    “我若死了,便不配娶你。”
    他們腳下,是剛洗淨血跡的堂磚;身後,是無人眠的府門。
    風未停。
    但此刻,他們靠得比任何時候都更近。
    【丹陽 · 東街】
    夜深無聲,連犬吠都像被誰按住了喉。
    一名挑燈人拎著油燈穿行巷口,銅鈴叮當微響。
    鈴下,是一紙密令:
    “第四日風起。”
    “刀光已動。”
    “列侯不動,百官未語。”
    “卻有十柄刀,已落夜行人肩上。”
    與此同時,慕容府西門悄然開啟。
    一騎快馬破夜而出,蹄聲急如鼓點,未驚動守兵,卻帶起一路塵煙,直奔北境而去。
    馬蹄所指,正是——青陽城。
    而在府中書閣深處,蕭然正立於地圖前,目光如炬。
    “把人召來吧。”他低聲道,“北線該動了。”
    風翻起他衣角,燭火如豆,照得城局如夜棋,黑白已分,卻未定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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