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狗命線將塌,殺局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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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過山林,草浪翻湧。
    一道黑煙,從斷壁井口悄然升起,像是夜色中一縷毒蛇般蜿蜒扭動。
    陳二秤手中的銅鏡微顫,喉頭滾動,聲音幹澀:“節奏亂了。”
    “剛才三響傳節律,是通行令。”
    “但這一刻——突然改成兩響。”
    “還有……錯位的回聲,在井脈回蕩。”
    蕭然眉頭驟然一緊,猛然抬首望向霧嶺北坡。
    “錯位節奏……說明什麽?”
    玄鴉臉色發冷,緩緩道出六字:
    “狗命線,出事了。”
    四周氣氛,陡然凝滯。
    “伴隨著還有轟隆聲。”陳二秤緊咬牙根,“我猜,是裏麵的礦道本就荒廢已久,現在如此多人行進,所以出現了坍塌……”
    密道前出口處仍有人在奮力通過。
    通風井雖破,但口徑狹窄,隻容一人一人魚貫爬出。
    許文山肩綁石帛,立於通風井出口,額上血汙未幹,腳下卻已滿是碎石裂泥。
    狗命線深處——“轟隆”一聲,地底再度傳來塌陷回響!
    一股混著塵土與熱氣的氣浪從井口噴湧而出,像是地下咳出一口嗆血。
    緊接著,有人驚呼:“後段又坍了——三小隊斷在那頭了!”
    “該死的,這破路怎麽又塌?!”
    許文山死死咬牙,臉色如鐵,額角青筋繃出如弦。他瞪著那狹窄如棺的井口,眼中滿是逼近極限的血絲。
    “狗命線不塌,是命在塌——!”
    他一拳轟在井沿,拳骨迸血,石屑四濺!
    “他們卡在地底,不是堵住通道,是命卡在死神喉嚨裏!”
    “你們慢一步,後頭整整七千人——都得活埋在這條狗道裏!你們說快不快?!你們說逃不逃得了?!”
    有人驚懼倒退,他猛然轉身,怒吼如雷!
    “這是衝鋒,不是逃命!”
    “再慢一個,老子親手把你踹回去陪他們死!”
    “井要塌,你們就給我當人柱撐著!”
    “想活下去?先學會死撐!誰怕死,就滾回去當狗——別擋後頭那些拚命想活的人路!!”
    這一聲吼,壓得全場死寂。
    ——隻餘礦奴急喘,火把劈啪,和井口下一聲聲痛哭般的咆哮。
    但他心裏卻已發緊。
    前方坍塌連連,後方礦奴一批批堵在通道深處出不來。
    而他身邊,已然開始清點:
    “已出井戰力,僅五百不到。”
    “後方尚有一萬六七千,九成仍困地底。”
    人出得太慢,兵力組建速度遠不如預期!
    本應在天亮前完成戰力集結,如今卻硬生生被困在“狗命線”的脈骨之中!
    許文山看著逐漸泛白的天邊,死死盯著井道,咬牙低吼:
    “娘的,狗命線要塌——這些人都得死在裏麵,必須放慢速度,否則真要出大事。”
    “撐住!給我撐住這口井——老子現在就帶人進去加固。”江九斤一邊抬人一邊罵:“我砸你們祖宗的腿——這時候掉隊還想活?再慢點老子掄你狗命!”
    ——
    林靖之神色凝重,低聲道:
    “按照這進度,這井口,湊齊一千人,再快也得一日夜才能通完。”
    “雖然時間剛剛好,但還是擔心會出簍子,必須快一點。”
    蕭然翻看圖卷,眼神微動:“你不是派出了探子嗎?現在有辦法提前舉事嗎?利用這五百人,幹掉那兩千人。”
    林靖之一頓,目光遲疑:
    “我……原本派了六名親信接應殿下,分藏在各坊。”
    “但……不久前,音信全斷,至今未歸。”
    “我怕……他們已遭不測。”
    蕭然神色不動,玄鴉卻忽地蹙眉,低聲:“不對。”
    “而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周圍有哨塔察覺,但是這氣氛似乎有些古怪。”
    她垂眸思忖:“林家可能……早派了特使,提前到了鐵浮城。否則這鐵浮城不可能如此安靜。”
    “靖之將軍,你那些親信藏在哪兒?”
    林靖之遲疑了下,將一小段地圖翻出,指向幾處不起眼的小巷:“就在這些坊口下井處,本是我的舊部藏所。”
    “若他們出事,那裏或許還有蛛絲馬跡。”
    蕭然沉聲道:“玄鴉,走一趟。”
    玄鴉點頭,披暗衣,瞬影出牆。
    ——
    與此同時,鐵浮城西塔之上。
    暗光微弱,帷帳低垂。
    一道黑袍身影,倚於案前,盯著銅鏡中反射出的霧嶺倒影,指間撚著一枚金屬牌印。
    鏡中所映,正是井口、兵卒、出井礦奴的輪廓——甚至連蕭然舉旗的動作都被微微捕捉。
    黑影低聲一笑:“族長所言不差,真的是蕭景玄……這對於我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抬指,輕敲石案,每一下,回音如敲鍾般清冷。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蕭王,別怪我……”
    他起身,掀簾而出,對身後低語:“通知其他人,準備動手。”
    身後黑衣人頓首:“是!”
    黑袍人緩步走向夜色,披風獵獵,如鬼影穿牆,低聲呢喃:“孤身涉險,就應該做好死無全屍的準備。”
    ……
    半個時辰後。
    鐵浮城南坊。
    夜已深,街巷安靜得異樣。
    玄鴉踏入一處殘破宅院,一道破布門簾仍隨風輕晃。
    她俯身,一腳踏入院中時,指尖悄然拈出銀線戒。
    鼻尖嗅到一絲不屬於夜色的血腥味——沉悶、帶著一點燒焦後的鹹甜,像是焚屍草與凝血藥交融後的殘留。
    她步入屋中。
    正廳中,桌倒椅翻,地麵有一攤早幹的血。
    牆角香灰未滅,像有人臨走前焚毀了什麽,卻匆忙離去,隻剩黑灰末端還帶一點血跡未浸。
    玄鴉緩步繞過桌腳,慢慢走近內室。
    “哢。”一聲,腳尖踢到什麽。
    她低頭。
    ——是人指。
    那截手指被生生掰斷,指骨斷裂處嵌著一枚微碎的牙痕,捏著未焚盡的蠟紙,紙角焦黃,藏在骨縫之間,像是臨死前想咬碎的密令。
    玄鴉神色冷肅。
    她拉開內室門簾。
    ——
    六具屍體,橫陳屋內。
    皆為林靖之親信,死狀淒慘。
    一人唇齒發紫,明顯中毒;一人胸骨盡碎,像是被鐵索活活勒斷。
    有三人竟是自刎,手中還緊握殘碎封令,像是被逼之下,以死殉節。
    最後一人——
    頭顱竟被倒懸釘於屋梁之上!
    “叛變者——死。”
    這四字以人血塗寫於牆磚之上,筆劃猙獰,尚未幹涸。
    玄鴉緩緩蹲下,指尖撥開屍首衣襟,微觸其內襯暗袋——一物滑落。
    是一塊金屬牌印。
    通體黑鐵,雕有林家族徽,其下卻隱約壓有微痕:“林家·特調”。
    她眸光驟冷,低聲喃喃:“林慶派的人,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