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十萬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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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火爐邊湊合了十多日,直到某天,惡人終於醒了。
那座山緩緩睜開雙眼,“水!”
瞬間,親兵們跪了一地,不是麵向惡人,而是齊齊朝著我的方向。
就這樣,土坯小院變成臨時兵營,烏泱泱陸續又駐紮進上百人,院落裏營帳頓時將所有的空地擠滿。
奇怪的是,從那天起,雪未曾停過。
整座小院完全被大雪覆蓋,於是掃雪,再覆蓋,就像老天在有意消遣人。
又是數天過去,門吱呀地打開,那座山出現在陽光下,從佝僂著到直立,臉上的橫肉在冬日蒼白的陽光下,宛如惡鬼。
我正在角落地做體操,為了寶寶兒能順利生下來,我不能讓自己身子太重。
“崽子們,滾!”那聲音如同悶雷炸響。
可那些戍卒們卻轟然炸起,熱鬧地像是就要過年。
隨著亂哄哄的拔營在忙亂中結束,笑聲、吵鬧聲漸漸稀疏。每個離去的戍卒都會麵向我,敲擊胸甲。最後一個少年戍卒走到我麵前時,他狠狠敲擊自己的胸甲,完成了最後的軍禮。人散了,人走了,小院空了。可我分明覺得出,我的世界被那個惡人瞬間占領。
當他走向我,發簪出現在我脖頸處。
“碰一下,死。”
我冷冰冰地看著他,視線沒有聚焦,眼前像是近視般的模糊。
“有什麽,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將軍會給麽?”李賁的身影漸漸聚焦出清晰的輪廓,可我眼裏的他依然如厲鬼,似惡魔。
“嗯。”
“我要將軍去死!”我聲音頓時顫抖。
“哦,那幹嘛要多此一舉?”
“還給我,我男人的刀。”我咬著下唇,低下頭。
他再次嘴角彎出譏諷。“你男人?”他緩步走近,我手中發簪一凜!
李賁頓住腳步。
“這輩子,賤人,下輩子,你隻會有老子一個男人。”
他冷冷看向發簪。
“就算是屍體。”
空氣冰冷,凍的我不住地發抖。
惡人一步一步走近,發簪不住地顫抖。
直到近得不能再近時,發簪跌落在雪地。
他一把橫抱,身子趔趄。我直覺中一把抓住他臂膀。他臂膀瞬間嫣紅了一片。
“第一次在長安城,是去領人……”他腳步穩穩踏著雪,走向那間臥房,因為有他,那裏已經是地獄。他繼續說著,“賤人,在牢房,看到你的第一眼,老子就瘋了。”
我心似被揪住,可卻忍不住想聽下去。
“老子看見了趙五的名字,就寫在你旁邊!”惡魔牙齒咬出咯吱聲。
這一次,他輕輕放下我。
“那一路上,眼光從沒離開你半步。”
惡魔的身後,爐火焰星子圍著他亂竄,讓那種凶悍更加可怖。
“從長安,出陳倉,過關隴道,渡黃河,攀洪池嶺的萬尺高山,可還記得是怎麽走過來的麽,賤人?”
我看著天花板,坑窪不平土膩子染上陳年汙垢。癡癡地跟著他說的畫麵,往事如昨。
“賤人!不記得是誰,背過你麽?”
紮心,紮心的刀。
我沒任何記憶,那時的我,敏感而膽怯,從不敢正眼去看,那些押送的莽漢子就像凶神惡煞,伴著爬山涉水的噩夢,
“為什麽千裏萬裏,卻要把你這賤人親手送給匈奴的狼崽子!”
我腦子裏轟地炸響!
他,是他。
我躺在那裏,如死灰般毫無生機。
聽下去!清月,聽下去……
李賁嗤笑,火焰讓他渾身火燙,一件一件地扔在一邊。
“他活得每一天,老子眼裏都在流血!”
我驀然睜開眼,他血紅的眸子像要殺人。
“是,是老子殺了他!可還不夠,郭孝也要死!”
他全身裹著麻布的創口滲出血漬,像瘋狗似的。“如果不是他,你早該是老子的!”
我怕得屏住呼吸,不是怕他的淩辱。我已經沒什麽可失去的了,我怕突然任何一點驚擾,都會失去聽見真相的機會。
趙五,我就要知道,知道真相了。等會兒,我會來陪你……
“郭孝!他以為一個小小軍侯就能讓老子給他做狗?”李賁狀如瘋魔,一把拎起我,像舉著小雞,“那是老子用趙五的秘密換的……”
我忽地睜開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李賁。
“將軍在說什麽!”我失控了,說什麽?騙人,我抓向他,卻夠不著,我踢騰著要掙脫,卻被他舉的更高。“賤人!”
“郭孝找死!賤人”
“是他告訴老子你要去敦煌,懂嗎?賤人。”
我拚命掙紮,瘋了似的想擺脫,最後的希望轟然破碎。
“還不懂嗎!郭孝玩死你,你還要送上門!賤人!老子恨不能砍了你。”
我就像破布,慢慢放棄掙紮。我的寶寶兒在踢我,可我覺得那是在催命。
我懸在半空,兩隻手無力地垂下,眼裏不再淌淚了,隻有絕望,絕望,寶寶兒,媽媽對不起你。
我鼓起最後一絲勇氣,聲音抖得沒法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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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他為什麽,要告訴將軍,我的行蹤?”這是我最後一點念想,求你,我願意為你做一切,為我的寶寶兒求一個活下去的答案。
“因為,一個破綻,他說絕不能讓你見到衛興,賤人,你是去找死!”
我本能地半空中掙紮了半下,喘息讓我無比疲憊。
就這樣吧,原本我是想學會愛你的,郭孝。
原本寶寶兒是能見到媽媽的,郭孝。
原本我就不該回來,就該在幽冥世界爛成腐肉,再化成灰,是我活該!
量子態,我不該來。
我閉上雙眼,任無邊的黑暗將我卷入深淵。
那天晚上,李賁出奇的安靜,我倆癡纏著,就像兩具屍體,他火燙的身子冷了又熱,熱了又冷,時冷時熱的像是死過去又再活回來。
等到清晨,我才從死寂中複蘇半分清明。
我在絕望中明白了一切——李賁永遠失去了愛的能力。
所以他變成惡鬼,比傷害我還要惡毒,他剝下血淋淋的噩夢,那些原本不該我知道的一切。
給他,給我,給郭孝,都做了了斷。
我們都不配愛,不配活著,都該死,特別是我,我懷著一個,狼崽子。
那些天,涼州的天空晴得發青、發紫。雪在陽光下化成水,又結成冰。直到某天早晨,院落的門傳來劇烈的撞擊聲。
“報,將軍,十萬火急!”
院門打開,在房門外傳來喘息和疼痛交加的嘶啞,“大人,石羊河一夜冰凍,校尉急令全軍戒備!”
李賁猛然坐起,一把掀開棉被。他震驚的臉上橫肉突突直跳,“你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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