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大漢朝最富庶的膏腴之地。
    因為它是朔風營的駐地，上百年來從未改變。
    萬裏商路賺取的財富幾乎一半藏在這座城中，無論是西域、大食還是波斯商人，甚至包括大量關中世家。它是大漢朝當之無愧的倉廩中心。
    這裏天高皇帝遠，不但擁有世間最可怕的戰力，且有著無比寬鬆的買賣環境。
    朔風營再次功勳彪炳，斬單於，火攻石羊河，殺進居延海。
    十萬百姓西出三十裏，整條驛道兩邊匯成河流。商人們再次賭對了，朔風營不愧霍驃騎封狼居胥的威名。
    郭孝身披寒鐵戰甲，在親兵護衛下策馬前行。我挑簾看去，歡呼聲和鑼鼓聲如海似浪。那原本是辛玥的榮耀時刻，而不該是這個連刀也拎不動的老男人。
    臨近城門，數百女娘拜服在地，哭聲震天。
    郭孝鑽進車裏。
    “大人真奇怪？寡婦營中多俏娘子，何故逃之夭夭？”我看著他虛偽的樣子就來氣。
    他接過林醫官遞過來的帕子，邊擦汗，邊撩起窗簾向外觀瞧。
    “若非，辛玥臨陣抗命，本官何須如此狼狽！”郭孝麵色不善。
    “喲，依大人的意思。妾身就活該與匈人一同燒死？”
    郭孝梗著脖子，欲反駁卻又有些忌憚。幹瞪著我，可麵子又拉不下來。
    “還是說，妾這殘花敗柳之身，不值當大人拚死相救？”
    “荀清月，你這是無理取鬧！”郭孝立刻急眼了。
    我眼圈頓時發紅。
    “辛玥抗命，辛玥為誰抗命？”我氣得眼淚打圈，“妾難道是辛玥的娘子？”
    我轉身就撲在林醫官懷裏哭。
    林醫官嚇得不吱聲。
    郭孝咬著牙譏諷，“一輪齊射死一屯人。數息功夫甲字曲沒了一半！”我從沒見過郭孝給我發火，還發這麽大火，“你倒是說，辛玥救你一個來回，兩曲人馬剩下不到百人！”
    他沉默半晌，沉聲道，“上千大漢精銳，原本該在此榮享解甲，卻為了你馬革裹屍！荀清月，把我換你，你會猶豫半刻？”
    我大哭著爪子就撲上去了。“換妾身，先斬了大人……”
    郭孝躲也不躲，刷刷幾下就滿臉血痕。
    我愣在當場，暗暗啜泣。
    他垂頭喪氣，低下頭，無比頹喪，血順著眼角往下淌。“河西，百年再無戰事……本官寧叫天下人負我。”
    我默默轉身，卻被林醫官摟著。她一個勁捋後背，幾下就又把人給弄哭了。
    “姐，大人寧不負天下人，卻偏偏負我……”
    這下，林醫官也哄不過來了。
    進了郭府。
    三哥和三嫂早備好宴席，我的寶囡囡肉囡囡頓時入懷。我抱著不撒手，哭得稀裏嘩啦。我家的肉囡囡過了周歲，虎頭虎腦可愛的不得了。
    三哥和三嫂收拾好行李，回城南小巷。
    進了後院，郭孝站在正房雕花門外，眼巴巴地看著我。
    林醫官抱著我又捅又擰的，直到我喘不上氣，被她鼓搗出笑才罷休。
    我哼了一聲，“別以為這就完了，我是給姐姐麵子！”
    這才邁門檻，走進正房。
    郭孝又和林醫官咬了半天耳朵，林醫官扭著腰住進西廂。
    郭孝威風凜凜地滿院子叫下人。
    沒一會又氣急敗壞地撩著戰袍衝進正房。
    “家裏人呢？”才一會兒，又急眼了。也不知他這次封多大的官！
    “打發了。大人給的那點銀子，夠養誰的？”我不鹹不淡地給寶兒鋪床。
    “沒給你庫房鑰匙？”
    “您還說呢，就大人家裏那庫房，耗子都養不活。”
    郭孝氣笑了，“好，好！荀清月，虧本官覺得你算是聰明的。”
    我一扭脖子，“聰明能被大人哄了去？”才罵回去，忽然發現寶兒愣愣地，耳朵豎著賊高，聽得流哈喇子。這才瞪他一眼，準備脫衣上床。
    郭孝冷笑，“鑰匙？”
    我嗓門拉高，“阿樹！”
    阿樹提槍殺進來，酸果兒滿手飛刀捏成扇形，麻瓜鼻子四處亂嗅。
    見郭孝披甲而立，麵色不善，全部縮了脖子。
    大人！兩個少男少女乖巧地像見了爹。就算麻瓜都呼嚕嚕地變成寵物。
    我氣不打一處來，還指望你倆給我撐場子？
    “鑰匙拿來。”
    得令！阿樹拉著酸果兒撒丫子就跑。
    等拿來鑰匙，交待酸果兒看著寶兒。郭孝攥著我的手腕子就往庫房去。
    我挺著大肚子，扭著屁股別提多狼狽。
    打開庫門，點燈，關門。
    空蕩蕩的櫃子，箱子。
    郭孝在青磚某處用手一推，一道暗門隨即打開。
    他努努嘴，示意我自己進去。
    我撩裙擺，進去一看。
    嚇得孩子差點出生。
    什麽金銀財寶，珍珠瑪瑙。堆得像一座山。
    我顫聲問，“這些，都是大人的？”
    “那是自然。”他不屑地答到
    “大人貪墨？”
    “貪墨？朔風營那點軍資，一百年也貪不出這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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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弄這麽多銀子，要造反？”
    郭孝！我真對他刮目相看了。
    “晚上你乖一點，都給你坦白！”郭孝湊近我，拉著我手，胡子都捋直了。
    “大人要點臉吧！”我拍著肚皮，“找姐姐去！”
    “清月你不知道，本官始終覺得……”他咬著我的耳朵把我往溝裏帶。
    “現在就交待。”我甩開他，一塊一塊碼金錠子。
    又挑了兩顆巨大的珍珠塞懷裏。
    郭孝一臉不屑地表情，聲音拉老長。“都是你的，擱這兒比揣懷裏省心。”
    “少騙人！”
    “你看，還不信了！”
    郭孝一邊把暗門歸位，一邊教我怎麽擺弄。
    鎖了倉庫門。
    這會兒他頗有些理直氣壯。
    他試探著摟我腰，當然，我這時也沒腰了。他也就比劃比劃。
    “想抱就抱！”我轉身靠著庫門，眼中含煞地看著他。
    郭孝眼中冒火，“清月……”
    吻了很久。
    我哭了，“別說妾沒提醒大人。李賁說我爛貨，大人不嫌棄？”
    郭孝指尖抵著我下唇，“清月，本官……”他突然換了個人，“我隻要一戰定涼州……委屈你了。”
    說完，吻我吻得昏天暗地。
    仿佛像是抱著什麽失而複得的寶貝。
    我抹著眼淚，“那鑰匙！”
    “都是你的，給我口吃的就行。”
    我死死掐著他大腿內側沒覆甲處。“大人若是反悔……”
    “天打五雷轟！”他呲牙咧嘴地發誓。
    我這才放開他。
    才走幾步，我忽然想到什麽！“大人虛偽，明明說不負天下人來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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