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是北境最好的帷幕。
    冰川裂穀的入口，風聲淒厲得如同鬼哭，能見度低到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跟緊了，風雪會掩蓋我們的氣息，但也會吞噬迷途者的靈魂。”
    女薩滿的聲音像是從風裏擠出來的，幹癟而沙啞。她手中的白骨法杖頂端，一團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綠光，卻頑固地扭曲著周圍的寒氣，硬生生開辟出一條無形的通路。
    遊牧戰士們緊握著骨刀，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每一步都踩得極穩。
    李動走在隊伍最前麵，對女薩滿的巫術嘖嘖稱奇。這玩意兒繞過了神殿外圍那些冰化怪物的感知，比任何潛行術都有用。
    “別念了，再念天都亮了。”李動頭也不回地催了一句。
    女薩滿的咒語一滯，差點沒接上氣。
    穿過最後一層由寒氣構成的屏障，冰雪神殿的核心區域豁然開朗。
    這裏沒有風雪，隻有死寂。
    一座巨大的王座矗立在前方，完全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王座之上，坐著一個通體剔透的人形冰晶，正是那個元嬰初期的代理人。
    “終於來了，小偷。”
    冰晶代理人開口了，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冰塊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響。
    “我能嗅到你身上，有我同類的屍體味道。青州的泥土味，南海的鹹腥味……你是個貪婪的清道夫。”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神殿的地麵開始震動。一頭頭由堅冰凝聚而成的巨獸從冰層下爬出，空洞的眼眶裏閃爍著幽藍色的神性光輝。
    “偷竊是重罪。”代理人宣判道，“在北境，唯一的懲罰，就是永恒的冰封。”
    極致的寒意瞬間降臨，空氣仿佛都要被凍結成實體。這不是單純的低溫，而是一種法則層麵的凍結，要將一切物質、能量、乃至思維都徹底凝固。
    李動不退反進，咧了咧嘴：“開飯了？”
    他一步踏出，迎著那頭最龐大的冰霜巨熊就是一拳。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輕微的“哢嚓”。
    巨熊的身體從拳頭接觸點開始，浮現出一個細小的黑色漩渦。下一秒，龐大的冰晶身軀像是被無形的巨口吞噬，連帶著其中蘊含的神性法則，被吸得一幹二淨。
    【虛空漩渦】。
    “不可能！”冰晶代理人第一次出現了情緒波動，“你怎麽可能吞噬我的法則！”
    “法則？”李動砸了咂嘴，仿佛在回味，“味道還行，就是有點凍牙。”
    就在他準備衝向王座時，眼角餘光瞥見代理人那剔透的冰晶身軀上，飛快地閃過一道裂痕。
    裂痕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張扭曲、痛苦的人臉。
    一聲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哀嚎，從冰晶內部傳來。
    “咦？”
    李動動作一頓。
    這家夥……沒被完全同化？裏麵還塞著一個活人的靈魂？
    “褻瀆者！”
    代理人似乎被李動的從容激怒，王座光芒大放，整個神殿的冰雪法則都向著李動碾壓而來。
    “別發呆！”女薩滿的吼聲從後方傳來，“就是現在！”
    她將骨杖猛地插進地麵，和所有遊牧戰士一起，用古老的語言高聲吟唱。他們腳下的祖靈圖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並非攻擊，而是與整個冰川產生了共鳴。
    “哢啦啦——”
    神殿開始劇烈搖晃，原本被代理人抽取的地脈寒氣，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開始瘋狂倒灌！冰雪神殿內部的神性能量瞬間失控，形成了一場反向的冰雪風暴，狠狠地衝擊在王座之上。
    代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背刺打了個措手不及，冰晶身軀上的裂痕越來越多，內部那張痛苦的人臉也愈發清晰。
    “好機會！”
    李動根本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完美道體】全力運轉，腰間的【神性核心】更是亮得發燙。他像一塊磁鐵，強行拉扯、吞噬著代理人身上逸散出的冰寒神性。
    這些精純的冰係法則之力，非但沒能凍結他，反而被【神性核心】高速解析，化為最純粹的感悟，融入李動自身的道基。他對冰雪的理解，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漲。
    “啊——！”
    一聲不屬於代理人，而是屬於那個被囚禁靈魂的尖叫，響徹神殿。
    代理人身上的冰晶大片大片地剝落，露出了神殿王座下，那個真正的核心——一枚不斷旋轉、散發著幽光的精神錨點。
    它似乎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竟開始瘋狂地收縮，一股毀滅性的氣息從錨點核心傳出。
    李動心頭一跳。
    這家夥，想把整個冰川當成最後的祭品，來一場盛大的自毀！想引爆整個北境的地脈！
    “想得美！”
    他怎麽可能讓到嘴的鴨子飛了。
    “薩滿，穩住地脈！”
    李動爆喝一聲，整個人化作一道電光，直衝錨點。
    他的右拳之上，不再是純粹的黑色雷光，而是纏繞上了一層璀璨的紫金符文，更在核心處，融入了那一絲來自薩滿圖騰的、最原始的“空洞”意念，以及來自海神之淚的淨化之力。
    這是融合了鎮魔、虛空、淨化三種極致力量的一拳。
    沒有聲音。
    沒有光爆。
    李動的拳頭，悄無聲息地印在了那枚即將爆炸的精神錨點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隨後，精神錨點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從內部開始，無聲無息地湮滅、瓦解、化為最純粹的虛無。
    王座上的代理人，身體徹底崩碎，化作漫天冰晶。其中最精純的九成神性精華，如百川歸海，盡數湧入李動的體內。剩下的一成，則化為點點靈光，飄散出神殿，融入風雪，最終落在了那些遊牧民的身上。
    “自由了……”
    一聲滿足的歎息在虛空中回蕩，是那個被囚禁的靈魂最後的餘音。
    李動閉上眼，感受著體內奔騰咆哮的力量。金丹後期巔峰的壁壘，在這股龐大能量的衝刷下，搖搖欲墜。
    同時，他識海中的那幅“獵場地圖”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劇變。
    京城、青州、南海、北境……一個個被拔除的錨點，在地圖上化為暗淡的星辰。而在所有星辰的盡頭，在遙遠到無法形容的虛空深處，一個龐大到令人心悸的“核心”目標，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
    它不再是一個模糊的光點，而像是一隻緩緩睜開的、俯瞰整個世界的巨眼。
    李動睜開雙眼，吐出一口帶著紫金電弧的濁氣。
    下一站……該去會會正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