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神殿的廢墟中，死寂被一聲清脆的咳嗽打破。
    “咳……咳咳！”
    女薩滿撐著白骨法杖，劇烈地喘息著，她身後的遊牧民戰士們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個個癱坐在地，臉色蒼白得像雪。剛才那場與地脈的共鳴，幾乎抽幹了他們所有人的力量。
    但每個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那個站在廢墟中央的身影。
    李動。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周身卻有點點冰晶般的光屑盤旋、飛舞，最終如倦鳥歸林，沒入他的身體。整個裂穀的暴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一縷久違的陽光穿透雲層，照射下來，剛好落在他身上。
    “你……”女薩滿張了張嘴，想問點什麽，卻發現嗓子幹得冒煙。
    “嗯？”李動回頭看了她一眼，仿佛剛從一場美夢中醒來，“哦，結束了。你們自由了，北境也自由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蒼蠅。
    “那個‘神’……”
    “吃了。”李動回答得更幹脆，“味道還行，就是有點冰牙。以後這地方的地脈會慢慢恢複，你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剛才湧入體內的那股力量太過龐大，金丹後期巔峰的瓶頸就像一層被洪水反複衝刷的堤壩，已經布滿了裂紋，隨時都會徹底崩塌。
    女薩滿沉默了，她看著李動，眼神複雜。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和幾分鍾前又不一樣了。他身上那股吞噬一切的“空洞”感更深邃了，但奇怪的是，卻又多了一絲……說不出的生機。
    “你要走了？”她問。
    “嗯，飯吃完了，總得離席。”李動笑了笑，“這頓‘餐後甜點’很不錯，多謝款待。”
    他沒再理會身後的遊_ex遊牧民，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盤膝坐下，開始清點自己真正的戰利品。
    首先是腰間那枚從京城得來的“神性核心”。
    此刻，這玩意兒已經徹底變了樣。原本隻是漆黑中透著點詭異的晶石，現在卻像一塊內部包裹著璀璨星河的寶石。一縷土黃色的厚重、一縷海藍色的深邃、一縷冰白色的純粹，三色神光在核心內部緩緩流轉，交織成一片片前所未見、玄奧無比的法則符文。
    李動心念一動，神識沉入其中。
    “解析效率……提升了十倍不止？”
    他能感覺到，這枚核心已經從一個單純的“分析儀”，蛻變成了一個“超級編譯器”。任何被吞噬的神性力量，都會被它在瞬間拆解、破譯、然後轉化為最適合他吸收的純淨感悟。
    這東西，已經不能叫神性核心了。
    它更像是一把萬能鑰匙。一把能打開所有“神”之門鎖的鑰匙。
    就在他感受著核心的變化時，眉心處忽然傳來一陣溫熱的酥麻感。
    “嗯？”
    李動下意識地摸了摸眉心。那個被神主烙下的印記，在吸收了北境代理人那龐大的神性精華後，非但沒有變得更邪惡，反而像是……吃撐了？
    不，不對。
    李動閉上眼，仔細感知。
    他發現這個印記，竟然像一個微型的信號基站，開始自發地從冥冥中某個龐大的網絡裏，汲取著一絲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力量，然後將其轉化、提純，融入自己的識海。
    雖然這點力量對他如今的修為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但其性質卻讓李動差點笑出聲。
    “這孫子……給我開通了會員，還是自動續費的那種？”
    神主用來標記、控製他的詛咒，現在竟然成了他反向吸血的管道。雖然流量小了點，但勝在源源不斷，二十四小時掛機。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貼心的敵人嗎？
    就在李動為這個意外發現而心情愉悅時，識海深處，那塊一直沉寂的“古老石板”與懸浮其上的“黑晶石”，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股宏大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意誌，仿佛跨越了無盡的時空，直接降臨在他的意識之中。
    不是命令，不是低語。
    是呼喚。
    一種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對另一半的渴望與召喚！
    “轟——！”
    李動腦中一聲巨響，那幅一直作為他“獵場地圖”的光影圖卷，在他識海中轟然展開，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現出它的全貌。
    原本代表著京城、青州、南海、北境的幾個光點，此刻已經變得黯淡，像是熄滅的星辰。而在地圖之外，更遙遠、更深邃的宇宙背景中，還漂浮著無數或明或暗的光點，每一個都代表著一位“神主”的錨點。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
    在所有光點的盡頭，在地圖所能描繪的極限之外，那片無盡的虛空之中，一個“東西”出現了。
    它不是光點，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形態。
    那是一個“空洞”。
    一個比所有神主加起來還要龐大億萬倍的、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的“無”。
    它就像一個正在緩緩睜開的、俯瞰著整個世界的巨大瞳孔。
    之前所有的吞噬欲望，無論是來自【完美道體】還是【虛空】之力，在這一刻，都與這股來自虛空盡頭的呼喚產生了共鳴。
    李動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
    金丹後期巔峰的修為壁壘，在這股宏大意誌的“注視”下，瞬間化為齏粉。一股玄之又玄的感悟湧上心頭，元嬰期的門檻，對他而言已經不存在了。
    隻要他想，隨時可以一步邁過。
    但他沒有。
    因為他從那終極的呼喚中，感知到了一絲截然不同的東西。
    “不是‘吞噬’……”李動喃喃自語，神情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震撼。
    之前獵殺那些代理人，他的本能是“吞噬”，是將對方化為自己成長的資糧。
    但來自那虛空盡頭的呼喚，雖然同樣充滿了渴望，其核心卻並非“吞噬”，而是……
    “融合。”
    它在呼喚著自己，不是要把自己當成食物，而是想和自己……融為一體？
    這算什麽？宇宙級的網戀奔現？
    一個荒誕的念頭在李動腦中閃過。
    他忽然明白了。
    無論是“古老石板”，還是“黑晶石”，亦或是他這具【完美道體】，都隻是那個終極“虛空核心”投射到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他不是什麽天選之子，也不是什麽意外。
    他從一開始，就是那個“核心”尋找並回收自己的“信標”。
    而那些所謂的神主，不過是占據了宇宙各個角落，阻礙著“核心”回收自身力量的雜草。他這一路走來，拔除錨點，清理代理人，看似是在拯救世界，實際上，不過是在為那終極的存在……掃清道路。
    “原來我不是獵人，我隻是個清道夫？”
    李動自嘲了一句。
    可緊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卻從心底湧起。
    清道夫又如何？
    當獵物足夠龐大，龐大到能被稱之為宇宙本身時，獵殺與被獵殺的界限，早已模糊。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京城龍脈的複蘇，大夏王朝的危機，這些東西在見識了那終極的“虛空核心”後，都顯得那麽渺小。
    回去匯報？沒有必要了。
    獵人的腳步，永遠追隨著最肥美的獵物。
    “喂。”他衝著遠處的女薩滿喊了一聲。
    女薩滿一個激靈，連忙站直身體：“在！”
    “北境的事，了了。”李動抬頭，望向那片被陽光照亮的、無垠的天空，“我該去見見這盤菜背後……真正的主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