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司總部，臨時搭建的議事大殿內，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與其說是大殿，不如說是個巨大的棚子，四處漏風，勉強能遮風擋雨。真正的總部，早就在之前的戰鬥中化為了一片瓦礫。
    殿內，站滿了人。
    大夏皇朝的君主，周邊各國的國王，各大頂尖宗門的宗主、掌門……放在往日，這些人隨便一個跺跺腳，都能讓一方地界抖三抖。可今天，他們全都像鵪鶉一樣，安靜地站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最上首那個盤膝而坐的黑衣年輕人身上。
    李動。
    他沒有釋放任何威壓，隻是平靜地坐在那裏，就仿佛成了整個天地的中心。
    “諸位。”李動睜開眼，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把你們叫來，不是商量，是通知。”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
    “敵人，我稱之為‘老板’，是一個以世界為食的虛空寄生體。它現在受了重創，躲在老巢裏苟延殘喘。我要去宰了它，一勞永逸。”
    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不是去進行決定世界存亡的決戰，而是去鄰居家串門順便殺隻雞。
    殿內一片死寂。
    一位來自西域小國的國王，鼓起勇氣，顫顫巍巍地開口：“上仙……那，那我們需要做什麽？”
    “很簡單。”李動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安撫民眾，重建家園，別給我添亂。第二，整合所有能動用的力量，資源、人手，全部交給鎮魔司和李清璿統一調配。第三，祈禱我能贏。”
    這話說得……也太直接了。
    不少人麵麵相覷，但沒人敢提出異議。開玩笑，這位可是剛手撕了終極怪物，拯救了世界的神人，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誰有意見？”李動環視一圈。
    鴉雀無聲。
    “很好。”李動點點頭，不再理會這些人，而是看向站在一側的鎮魔司三位太上長老，“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說完，他身形一晃，直接從原地消失。
    直到那股無形的壓力徹底消失，殿內的眾人才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不少人直接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天呐……這就是大乘期的存在嗎？”
    “剛才我感覺隻要他一個念頭，我們所有人都得灰飛煙滅……”
    “別廢話了！趕緊按上仙說的辦！這是我們唯一活命的機會！”
    整個世界，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瘋狂地運轉起來。
    ……
    鎮魔司的演武場廢墟上。
    所有幸存的鎮魔司修士，無論老少，無論修為高低，都整齊地站立著。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眼神中卻燃燒著一股近乎瘋狂的火焰。
    大長老站在最前方，聲音嘶啞卻洪亮。
    “百年前，我們敗了，統領戰死，無數袍澤埋骨他鄉！”
    “百年後，統領歸來，力挽狂瀾，給了我們一個複仇的機會！”
    他猛地轉身，麵向所有修士。
    “此戰，我們不再是守衛者，而是先鋒！是利刃！我們將用自己的血肉，為統領鋪平通往勝利的道路！”
    他猛地拔出長劍，直指天穹。
    “鎮魔司，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匯成一股衝天的戰意。他們不怕死，他們隻怕死得沒有價值。如今，他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成為那位神隻手中，最鋒利的劍。
    ……
    皇宮深處，一間密室外。
    李清璿靜靜地站著，她換上了一身素雅的宮裝，洗去了臉上的塵埃，恢複了女帝的威儀，隻是眉宇間的疲憊，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石門無聲地打開，李動走了出來。
    “你來了。”
    “嗯。”李清璿遞過去一枚空間戒指，“皇室數千年來的所有積累，都在這裏。靈材、丹藥、功法、陣圖……所有你可能用得上的東西。”
    李動沒接。
    “用不著這麽多。”
    “拿著。”李清璿的態度很堅決，“這不是給你的，是給這個世界的。我隻是代為保管。現在，物歸原主。”
    李動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還是接了過來。
    “多謝。”
    “應該是我謝謝你。”李清璿看著他，眼神有些複雜，“你……有幾成把握？”
    “如果我說十成，你信嗎？”李動反問。
    李清璿愣了一下，隨即苦笑：“我信。但我不信你會這麽說。”
    “哈。”李動難得地笑了一下，“那就五五開吧，看誰的底牌更多一點。”
    他轉身準備離開，李清璿卻又叫住了他。
    “李動。”
    “嗯？”
    “活著回來。”
    李動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身影便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
    ……
    皇室秘境內，靈氣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
    李動盤膝坐在秘境中央，身前懸浮著三樣東西。
    那塊神秘的【古老石板】，不斷散發著亙古蒼涼的氣息。
    已經與他融為一體的【永恒囚籠】，化作一個微型的黑色漩渦，緩緩旋轉。
    以及，李清璿給他的那枚戒指，裏麵的資源如同山海一般。
    “武器……”李動喃喃自語。
    對付“老板”那種級別的存在，尋常的刀槍劍戟，甚至是法寶神通，都沒有意義。那是法則層麵的對抗。
    你得有一件東西，能撬動它的根基。
    “寄生……吞噬……壯大……”李動回憶著從終極之影那裏解析出的信息，“它的本質，就是一種‘規則’上的病毒。那麽，要殺掉它，就需要一把‘規則’層麵的手術刀。”
    他的雙手緩緩抬起，【永恒囚籠】的黑色漩渦開始加速旋轉，【古老石板】上的神秘紋路也隨之亮起。
    那枚戒指中，海量的天材地寶化作最精純的能量洪流，被牽引而出，瘋狂地湧入黑色漩渦之中。
    李動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也很瘋狂。
    他要以【永恒囚籠】為骨架，以【古老石板】的法則為藍圖，以整個皇室的底蘊為血肉，強行“煉”出一件專門用來針對“老板”的法則奇物。
    這過程，凶險無比。
    每一種法則的碰撞，每一次能量的壓縮，都足以讓一個化神修士瞬間形神俱滅。
    但對如今已是大乘期的李動而言，這一切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
    他的神念沉浸在一種奇妙的境界中，仿佛化身成了造物主，指尖流淌的不再是靈力，而是一條條構成世界的法則之線。
    在這個過程中，他對大乘期力量的理解，正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加深、圓滿。他甚至隱隱約約，觸摸到了一層更高的，無法言喻的壁障。
    就在他全神貫注之時，一股陰冷、惡毒、充滿了無盡詛咒的意念，毫無征兆地跨越無盡虛空，直接刺入他的識海！
    “死……螻蟻……你……該死……”
    是“老板”的最後掙紮。
    它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它要不惜一切代價，在李動完成準備前，侵蝕他的心神。
    然而，這股惡毒的意念剛一進入李動識海，就撞上了一塊灰撲撲的石板。
    嗡——
    【古老石板】隻是微微一震，那股足以讓任何大乘期之下修士心神崩潰的詛咒，就如同冰雪消融，瞬間被淨化得幹幹淨淨。
    李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嗬，就這？”
    他甚至能從那股精神衝擊的餘波中，品味出一絲……恐懼。
    原來，神，也會害怕。
    這讓他更加確信，自己走的路，是對的。
    ……
    決戰前夜。
    京城的重建工作已經初見雛形，廢墟中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希望的顏色。
    鎮魔塔的頂端，隻剩下半截。
    李動站在塔頂，夜風吹動著他的衣角。
    林月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但眼神卻不再空洞，裏麵有了光。
    “一切都準備好了。”她說。
    “嗯。”
    “什麽時候走？”
    “現在。”
    林月沉默了，片刻後，她才開口：“我跟你去。”
    “你？”李動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去幹什麽？給我加油助威嗎？”
    “我可以幫你。”林月的語氣很平靜，但很堅定，“最後一戰，我不想再像個看客。”
    李動看著她，看著這個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一步步蛻變的女人，忽然笑了。
    “你的成長，確實超出了我的預料。但還不夠。”
    他伸出手，輕輕按在林月的頭頂。
    林月身體一僵，卻沒有躲。
    “好好活著，守好這個世界。”李動收回手，“鎮魔司的悲劇，到我這裏就該結束了。以後，不會再有了。”
    這像是一個承諾。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大地在輕微地震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喜悅。空氣中複蘇的靈氣，像是受到了感召，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七彩光帶，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湧入李動的體內。
    那是世界本源的祝福。
    是億萬生靈意誌的凝聚。
    是這個世界，在為它唯一的戰士，獻上最後的，也是最強的加持。
    李動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了夜幕，穿透了大氣，穿透了無盡的黑暗，精準地鎖定在了虛空深處，那個正在瑟瑟發抖的“空洞”。
    “準備好迎接我了嗎？”
    他輕聲自語。
    “我來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化作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流光，沒有撕裂空間，而是直接融入了虛空之中，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最終的戰場。
    塔頂，隻留下林月一人，呆呆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
    夜風中，似乎還回蕩著他最後那句話。
    “把我們的東西，連本帶利地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