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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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就是“老板”的老巢?
李動懸浮在一片無法用常理描述的空間裏。
上下左右的概念在此地失去了意義。一條條絢爛如虹的光帶與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暗流交織、纏繞,時而拉伸成無垠的平麵,時而又折疊成微小的奇點。空間本身就像是活的,在不停地呼吸、蠕動。
耳邊,有聲音。
不是風聲,也不是水聲。是無數種聲音的混合體,像是億萬生靈在臨死前發出的最後悲鳴,又像是無數怨魂在永恒的折磨中發出的詛咒。這些聲音化作有形的針,無孔不入地試圖鑽進他的腦子,攪亂他的心神。
“挺熱鬧的嘛。”
李動自言自語了一句,甚至饒有興致地側耳傾聽了片刻。
這些聲音裏蘊含著無數破碎的記憶,都是被“老板”吞噬掉的世界殘骸。每一個世界,都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文明、曆史、法則……如今,都成了這片詭異空間裏的背景噪音。
他還感覺到,周圍的每一縷能量,不管是那些明亮的光帶,還是漆黑的暗流,都帶著一種……饑餓感。它們像是無數條無形的觸手,正貪婪地舔舐著他的身體,試圖從他身上汲取點什麽,將他消化、同化,最終也變成這裏的背景噪音之一。
“想吃我?牙口夠不夠好啊?”
他笑了笑,完全沒把這點小動作放在心上。
就在這時,前方的空間開始劇烈扭曲。
幾團深邃的黑暗凝聚成形,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像是一灘灘流動的石油,表麵卻在不斷地開合,睜開一隻又一隻猩紅的“眼睛”。每一隻眼睛裏都充滿了最原始的貪婪與惡意,僅僅是被注視著,就有一種神魂要被腐蝕的惡心感。
虛空守衛。
“老板”圈養的看門狗。
這些東西剛一出現,便鎖定了李動。但它們沒有立刻撲上來,其中一團黑影蠕動著,竟開始變化。
黑影拉伸、收縮,逐漸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衣,麵容冷峻,眼神中帶著一絲尚未完全消散的迷茫與堅毅。
是林月。
“林月”看著李動,那張臉上露出了李動從未見過的悲傷與絕望,她開口,聲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為什麽……要來送死?留下來……不好嗎?”
另一團黑影也開始變化,化作了身穿龍袍,麵帶威嚴與疲憊的李清璿。
“皇叔,”她輕聲歎息,“回頭吧,你鬥不過它的。為了一個已經殘破的世界,值得嗎?”
拙劣的模仿。
李動甚至懶得評價。
這些東西確實有些詭異的智能,懂得從他記憶的淺層抓取對他而言比較重要的人,試圖動搖他的心神。
可惜,它們不懂人心。
它們模仿得了外表,卻模仿不出那份獨一無二的“魂”。
“演完了嗎?”李動問。
兩個幻象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是這種反應。
“演完了,就該我了。”
李動心念一動,一柄無形的“刀”出現在他手中。
這把刀沒有實體,它更像是一個概念的凝聚體。刀身的一側是【永恒囚籠】深邃的吞噬之力,漆黑得仿佛能吞下一切光線;另一側則是【古老石板】上那些神秘紋路所化的淨化之力,散發著一種亙古不變的蒼涼氣息。
黑白分明,生死輪轉。
法則手術刀。
這是他為“老板”量身定做的武器。
今天,先用這些看門狗試試鋒銳。
他沒有做什麽驚天動地的動作,隻是隨意地向前一劃。
沒有刀光,沒有聲響。
一道無形的裂痕在他麵前的空間中一閃而逝。
那兩個由虛空守衛變幻成的幻象,連同它們身後那幾團尚未變形的同伴,動作瞬間凝固了。它們身上那些開合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了類似……驚恐的情緒。
下一秒,它們的身體,從法則的層麵,開始“解構”。
不是被切開,不是被粉碎,而是構成它們存在的那些扭曲法則和虛空能量,被強行拆解、分離,還原成了最本源、最純粹的能量粒子。
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
就像是用橡皮擦,輕輕擦掉了紙上的一點汙漬。
那些被還原出的精純能量,甚至沒來得及四散,就被李動身後的【永恒囚籠】虛影一口吞下,發出一聲滿足的嗡鳴。
“嗯,味道還行。”李動評價道,“就是沒什麽嚼勁。”
……
遙遠的,這片虛空迷宮的最深處。
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龐大意誌,發出了一陣無聲的尖嘯。
是憤怒!
是不可思議!
那些守衛,是它用無數世界的殘骸與自身本源糅合而成的,是它最得意的造物之一,足以困死甚至吞噬掉任何闖入此地的大乘期修士。
可現在,就像是紙糊的一樣,被那個螻蟻隨手就給“擦”掉了?
那把刀……那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上麵會有那種讓它都感到心悸的氣息?!
一股裹挾著無盡詛咒與惡毒的意誌,跨越了層層疊疊的扭曲空間,如同一根淬毒的尖刺,狠狠地刺向李動的識海。
它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碾碎這個螻蟻的神魂!
然而,這股精神衝擊剛一抵達,甚至還沒來得及在李動的識海裏掀起任何波瀾,就一頭撞上了一塊灰撲撲的東西。
【古老石板】。
它隻是靜靜地懸浮在那裏,似乎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嗡——
石板微微震動了一下。
那股足以讓任何大乘期修士神魂崩潰的惡毒意誌,就像是滾燙的烙鐵掉進了萬年寒冰之中,連一縷青煙都沒能升起,就被淨化、消融得幹幹淨淨。
李動甚至連眉毛都沒挑一下。
他隻是閉上眼睛,仔細“品味”了一下那股精神衝擊的殘餘。
“嗯……除了憤怒,還有點別的東西。”
“是什麽呢?”
“哦,想起來了。是上次在龍脈裏感受到的那種味道。”
“是恐懼。”
原來高高在上的“神”,真的會害怕。
這個發現,讓他心情不錯。
他睜開眼,不再理會可能到來的下一波攻擊,而是開始認真審視這個所謂的“老巢”。
【虛空之眼】開啟。
在他眼中,周圍那些絢爛的光帶和暗流瞬間變得透明,露出了其下隱藏的真正脈絡。
原來如此。
這根本不是什麽迷宮。
這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一個放大了無數倍的心理囚籠。
周圍的景象開始飛速變化。
不再是光怪陸離的虛空,而是他熟悉的場景。
百年前,冰天雪地中的那座孤城,無數鎮魔司的袍澤兄弟在他麵前倒下,他們渾身是血,用怨毒的眼神看著他。
“叛徒!”
“你為什麽不去死!”
“是你害死了我們!”
漠北戰場,那頭被他吞噬的沙蠍怪物,此刻卻化作了無數鎮魔司修士的模樣,他們被黃沙掩埋,隻露出一張張絕望的臉。
“統領……救我們……”
“好痛啊……”
京城廢墟之上,李清璿和林月站在殘破的鎮魔塔頂,眼神空洞地望著他。
“我們都死了。”
“你贏了,可又有什麽意義呢?你守護的一切,都消失了。”
甚至,他還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那個“自己”蜷縮在角落,滿臉頹喪與自我懷疑。
“放棄吧,我們鬥不過的。”
“我們隻是一個清道夫,一個被世界意誌推出來的棋子,何必呢?”
“回歸‘老板’的懷抱,我們就能得到永恒,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歸宿!”
一聲聲控訴,一句句規勸,一陣陣絕望的哀嚎。
這才是“老板”真正的殺招。
它要從根源上,否定李動戰鬥的意義,摧毀他那堅不可摧的道心。
李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他隻是看著。
他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浮現的,不是這些虛假的幻象。
而是李清璿遞給他戒指時,那份沉甸甸的托付。
是鎮魔司演武場上,所有幸存者那“死戰不退”的怒吼。
是林月站在塔頂,那句“我跟你去”的堅定。
是整個世界,為他獻上的最後祝福。
他背負的,從來不是個人的恩怨情仇。
而是億萬生靈的希望,是一個世界不屈的意誌。
用這些東西來動搖我?
你找錯人了。
李動再次睜開眼時,所有的幻象,如同陽光下的肥皂泡,無聲地破滅了。
他的眼神清澈無比,戰意卻已然攀升至頂峰。
“清道夫?不。”
“我是來收債的。”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空間的阻隔,憑借著【神性核心】那冥冥之中的指引,精準地鎖定了一處。
在那裏,他“看”到了一根與這片空間格格不入的東西。
那是一根巨大的,仿佛連接著另一個維度的“根須”。它紮根在這片虛空迷宮的核心,源源不斷地為這裏提供著能量,維持著整個陷阱的運轉。
那是“老板”伸到這裏的一條觸手,是它的力量之源。
隻要斬斷它……
李動舉起了手中的“法則手術刀”。
刀身上,黑白二色流轉不休,散發出一種讓整片虛空都為之戰栗的氣息。
他對著那根“根須”的方向,遙遙一指。
“第一筆利息,我收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