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在震動。
    不，不是震動，是坍塌。
    就在李動因那段匪夷所思的“實驗記錄”而心神恍惚的刹那，整個世界墓場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後猛力收緊。
    那些漂浮的巨大世界殘骸，像是被投入粉碎機的玻璃，開始寸寸碎裂，化為最原始的空間亂流。
    那股暴怒的意誌，不再搞什麽精神衝擊，而是選擇了最直接、最粗暴的物理毀滅。
    它要將這個窺破了秘密的“小偷”，連同自己那些“消化不良”的藏品，一同碾成虛無。
    “惱羞成怒了？”
    李動不驚反笑，他甚至沒有去穩固身形，任由那足以撕裂星辰的引力將自己拉扯。
    就在坍塌的核心即將把他吞沒的瞬間，他身後的【永恒囚籠】虛影，不再是漩渦，而是化作一張無限延伸的黑色巨口，悍然張開。
    “來得正好，省得我一個個去撿了。”
    坍塌的能量，世界的殘骸，空間的碎片……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張巨口貪婪地、毫不客氣地吞了進去。沒有咀嚼，隻有消化。
    【永恒囚籠】發出滿足的嗡鳴，像一頭被投喂了珍饈的凶獸。那些狂暴的能量在其中被迅速馴服、轉化，然後……盡數反哺給李動。
    他順手一招，將那些在能量風暴中飄搖的世界核心，如同摘果子一般，盡數收入囊中。
    轟！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洪流在他體內炸開。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能量填充，而是法則層麵的灌頂。每一個世界核心，都代表著一種獨特的宇宙規則，一種文明走到極致的智慧結晶。
    化神後期頂峰的瓶頸，在這股洪流麵前，薄如蟬翼，一衝即破。
    他的修為沒有直接躍升，卻像是被反複打磨的精鋼，密度與韌性都發生了質變，隱隱約
    約，他已經能觸摸到那道通往大乘中期的門檻。
    更重要的是，隨著所有世界核心被吸收、解析，一幅完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藍圖”，在他腦海中緩緩展開。
    他終於“看”清了“老板”的全貌。
    這東西，根本不是什麽生命。
    它更像一個……一台被設定了“吞噬”與“消化”程序的巨型生化機器。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處理和回收宇宙中的“廢棄能量”。
    隻是，這台機器，失控了。
    它開始吞噬一切，不分敵我，不分“廢品”與“正品”，隻為了滿足那永無止境的“程序指令”。
    它的弱點也因此暴露無遺。
    它沒有真正的“自我”，隻有一個脆弱的、負責執行程序的“核心”。它的一切力量，都來自於外部的能量供給。斷了它的糧，就等於要了它的命。
    “搞了半天，是個殘次品？”李動忍不住自語，語氣裏帶著幾分荒唐。
    自己拚死拚活，無數袍澤戰友埋骨他鄉，結果對手隻是個別人家不要的失敗品？這叫什麽事兒。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穿透了層層虛空，望向了墓場的更深處。
    那裏，有一道“傷疤”。
    一道橫亙在虛空中的，巨大無比的法則“傷疤”。它扭曲、醜陋，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創口，散發著腐朽與新生的矛盾氣息。
    李動認出來了。
    那裏，就是“老板”的誕生地，那個所謂的“實驗室”，也是它失控的“病灶”源頭。
    【古老石板】在他的識海中微微發燙，似乎與那道“傷疤”產生了某種奇特的共鳴。
    “看來，找到你老家了。”
    似乎是察覺到李動的目光，那股龐大的意誌終於不再躲藏。
    前方的虛空，如同水麵般蕩開漣漪。一團不可名狀的陰影，緩緩從中浮現。
    它比之前李動斬殺的任何一個分身、任何一個投影都要凝實，都要龐大。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是一顆吞噬光線的巨大眼球，時而是一片緩緩旋轉的、由無數哀嚎星辰組成的扭曲星河。
    一股宏大而冰冷的意誌，直接在李動的腦海中響起。
    【停下。】
    【渺小的生靈，你已經觸及了不該觸及的真實。】
    【但你的本質，與我同源。你的‘籠子’，是殘缺的我。】
    【放棄無謂的抵抗，與我融合。我們將共享這片虛空，吞噬萬界，成為真正的主宰，抵達永恒的終點。】
    這聲音充滿了誘惑，仿佛隻要點頭，就能獲得整個宇宙。
    李動沉默了片刻。
    他的腦海裏，沒有閃過什麽宏大的道理，也沒有浮現拯救世界的責任。
    他隻是想起了陳啟山那張蒼老的臉，想起了那些在東海之濱對他跪拜的年輕修士，想起了那些為了守護龍脈，化為飛灰的鎮魔司袍澤。
    與這東西融合？
    然後變成它的一部分，去吞噬下一個“故鄉”嗎？
    “你……”李動抬起頭，眼神平靜得可怕，“也配？”
    他手中的“法則手術刀”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黑白二色流轉，沒有半分猶豫，朝著那團巨大的陰影，直直斬了過去！
    目標，不是那千變萬化的形態，而是其內部，那個維係著一切的、脆弱的“程序核心”！
    【愚蠢！】
    “老板”的意誌中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情緒波動——暴怒。
    這一次交鋒，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甚至沒有聲音。
    李動的“法則手術刀”，切開的不是空間，也不是能量，而是“法則”本身。
    那道黑白分明的刀光，像最精準的刪除指令，所過之處，“老板”投影所依賴的“吞噬法則”被強行切斷、抹除。
    投影那龐大的身軀上，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它發出了無聲的哀嚎，構成身體的純粹虛空能量，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外剝離、消散。
    就像一台被格式化的電腦，正在被刪除最底層的操作係統。
    李動正欲乘勝追擊，將這道投影徹底分解。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隻見那即將崩解的投影，竟爆發出了一股絕望而瘋狂的力量。
    虛空中，無數個早已黯淡下去的光點，從四麵八方亮起，那是“老板”遺留在各個被吞噬世界裏的“錨點”殘餘。它竟然在此刻，強行回收了這些微不足道的殘餘能量！
    涓滴匯流，足以逆轉乾坤。
    投影瞬間凝實，爆發出驚人的反撲。
    一道純粹由虛空能量凝聚而成的觸手，帶著腐蝕萬物的氣息，突破了空間的限製，狠狠抽向李動。
    太快了！
    李動隻來得及側身，用【永恒囚籠】的力量護住要害。
    “嗤——”
    觸手擦著他的手臂劃過。
    一陣刺骨的劇痛傳來。
    李動低頭看去，自己的道體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跡。那不是燒傷，也不是物理傷害，傷口處，血肉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消失”，被一種更高級的、充滿惡意的法則所侵蝕、同化。
    這傷，短時間內，竟然無法愈合。
    然而，“老板”的投影並沒有乘勝追擊。它那龐大的身軀迅速後撤，用那根傷到了李動的觸手，遙遙指向那道巨大的“祖源之傷”的入口。
    呼——
    入口處，瞬間卷起了一場足以輕易撕碎大乘期修士的“虛空風暴”。混亂的法則與狂暴的能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絕對的死亡禁區。
    那意思很明顯。
    過來，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