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名秩序法師的驚駭質問，在因果錯亂的戰場上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邏輯被撕裂的顫音。
    回答他的，是李動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塊石頭，一粒塵埃。
    這種無視，是比任何嘲諷都更深邃的蔑視。
    三名秩序法師的世界觀正在崩塌，他們是秩序的代行者，是枯萎法則的具象化身，可眼前這個人，卻將他們的“枯萎”當做了“生命”的肥料！
    這是對他們存在意義的根本性否定！
    “褻瀆！”
    “修正錯誤！”
    “以‘絕對秩序’之名，封印此‘畸變之源’！”
    驚怒取代了茫然，三名法師不再試圖汙染這片土地，而是將矛頭直指李動本身。
    他們同時舉起幹枯的手掌，對準了李動。
    沒有光影，沒有能量波動。
    三道由純粹“定義”構成的無形枷鎖，跨越了空間，直接烙印向李動的神魂！
    【秩序·坐標鎖定】！
    【秩序·概念鎮壓】！
    【秩序·邏輯封印】！
    這是來自世界底層規則的攻擊，要將李動這個“變量”從概念上定義為“靜止”，將他的思維邏輯鎖死，變成一尊沒有思想的雕塑。
    然而，李動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他的神魂海洋最深處，一塊無法用語言描述其形狀的古老石板，微微亮起。
    那並非光芒，而是一種“存在”的證明。
    三道概念枷鎖觸及石板的瞬間，就像三條數據流被寫入了一個無窮大的硬盤，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徹底吸收、解析、歸檔。
    泥牛入海。
    李動甚至沒有分出半點心神去處理。
    他抬起了眼。
    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你們的力量，來自於這個世界的‘枯萎’法則。”
    “我便斬斷你們與它的聯係。”
    李動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乃至每個存在的“認知”之中。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一柄散發著淡淡銀輝的審判之刃，憑空浮現。
    這不是實體，而是他意誌與法則的凝聚。
    下一瞬，李動消失了。
    不，他沒有動，但他手中的審判之刃卻同時出現在了三名秩序法師的麵前。
    刀鋒沒有斬向他們的身體。
    而是對著他們與天地間某種無形聯係的根源，輕輕一劃。
    就像剪斷了三根提線木偶的絲線。
    哢嚓。
    那是概念層麵斷裂的聲音。
    三名秩序法師的身體猛然僵住。
    他們兜帽下的黑暗劇烈波動，構成他們身形的幾何線條開始瘋狂閃爍、錯亂。
    他們與這個世界“枯萎秩序”源頭的連接，被李動用【審判】的權柄，強行切斷了！
    “不……”
    “我的……力量……”
    他們體內的“秩序”之力，成了無源之水，瞬間枯竭。
    而他們剛剛調動起來，還未來得及發出的龐大力量失去了引導，在他們體內轟然引爆！
    噗！噗！噗！
    三名法師的灰色長袍炸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三團正在崩潰的、由無數灰色線條糾纏而成的幾何體。
    它們在痛苦地扭曲，發出無聲的尖嘯，然後寸寸瓦解，化作最純粹的數據流，消散在空氣裏。
    秩序的反噬。
    目睹了這一幕的男爵大軍，徹底崩潰了。
    他們最強大的底牌，他們所信仰的“秩序”化身，在那個男人麵前，連讓他動一下手指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麽，那三位神明般的法師大人，就自己“蒸發”了！
    恐懼，如同瘟疫，瞬間吞噬了整支軍隊。
    “魔鬼！他是魔鬼！”
    “跑啊！”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整個鋼鐵洪流瞬間決堤。
    士兵們扔掉武器，不顧一切地轉身逃竄，互相推搡，互相踩踏。
    而村莊的木牆後，村民們看著這一幕，先是呆滯，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贏了！”
    “我們贏了！”
    阿木握著鐵矛，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看著那些曾經高高在上、肆意欺淩他們的士兵，此刻如喪家之犬般奔逃，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湧上心頭。
    他第一個衝出了村口，身後，是無數雙眼通紅的村民。
    他們揮舞著鋤頭、草叉、鐵錘，將壓抑了無數代的憤怒與不甘，化作了追擊的怒吼。
    這是一場屬於綿羊的勝利。
    從今天起，他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綿羊。
    ……
    男爵城堡，石室內。
    凡恩男爵通過黑水晶，麵如死灰地看著戰場上的一切。
    當三位秩序法師自我瓦解的瞬間，他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癱倒在王座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最大的依仗，被那個人彈指間抹去。
    他顫抖著想要起身逃跑，卻發現雙腿早已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他麵前的空間，像水波一樣蕩漾了一下。
    李動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麵前。
    “你……”
    凡恩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啞的嗬聲，恐懼讓他幾乎失語。
    李動沒有看他，而是環視著這間充滿了腐朽與壓抑氣息的石室。
    “絕對的秩序，帶來絕對的死寂。”
    他平靜地開口。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李動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一縷微光亮起，凡恩男爵的眼前瞬間浮現出村莊的景象。
    麥浪翻滾，清泉流響，村民們臉上洋溢著他從未見過的、名為“希望”的光彩。
    “一，融入它，學習‘動態平衡’，讓你的領地煥發生機，讓你的人民擁有未來。你將成為新秩序的執行者。”
    李動收回手指，然後，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注視著凡恩。
    “二。”
    隻一個字。
    凡恩男爵卻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凍結，被抽離！
    他的意識被強行拉入一片純粹的“無”。
    在那裏，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自我。
    他能“看”到自己存在的“概念”正在被一點點擦除，從這個世界的因果中徹底消失。
    他將被“歸零”。
    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恐怖億萬倍的……從未存在過。
    “啊——！”
    凡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精神瞬間崩潰，從那種恐怖的體驗中掙脫出來，渾身冷汗，涕淚橫流。
    他舊有的，建立在“絕對秩序”和“階級壓迫”上的世界觀，被李動用最粗暴的方式，徹底擊碎。
    他看向李動的眼神，不再有任何怨毒和不甘，隻剩下最原始、最純粹的敬畏與恐懼。
    “我……我選一……”
    他連滾帶爬地跪伏在李動腳下，用盡全身力氣，磕頭嘶喊。
    “我選一！我願意！我願意融入新生！”
    李動平靜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被重新格式化後，等待寫入新程序的硬盤。
    棋盤上，一顆頑固的“靜止”棋子，被強行轉化為了“變量”。
    而這場小小的勝利，又會在這片枯萎的世界上，掀起怎樣的波瀾？
    遠在維度之外，那道布下棋局的宏大意誌，似乎因此，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