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一聽這話，心頭頓時一鬆。原來張導前麵那些刻薄話都是在找台階下，現在提起父親的情分才是真要給角色了。他立刻收起怒容，整了整衣領重新坐下，擺出等候介紹的姿態。
    誰知張導看都沒看他一眼，抬手看了眼腕表：“拍攝時間快到了。”說著便起身朝外走去，“角色的事，我們邊走邊說。”
    小李愣了一瞬，在代理人催促的眼神中隻得快步跟上。
    剛出會議室，他們就撞見衛承化好病妝被眾人簇擁著走來。對方鬆垮垮的病號服外麵披著黑色的羽絨服，手裏頭還抓著個保溫杯，看起來一副身體不太好的樣子。身邊跟著的助理個頭很高，但是顯然不太專業，居然和自己的老板不時低聲交談，姿態親昵自然。
    小李當即冷哼一聲，朝衛承翻了個白眼，故意將腳步聲踩得響亮——
    他顯然根本不記得自己之前是用什麽理由汙蔑人家的，不如說，他隻是跟身邊的人提了一嘴他想要在這個劇組裏做男主角，身邊的人就自動幫他開啟了那一套自動化的流程。
    衛承似乎這才注意到他，於是禮貌性地微笑頷首。小李正要得意，卻發現對方的目光根本不在他身上，而在落後他半步的張導身上。
    “張導。”衛承的聲音溫和，不卑不亢。
    “狀態不錯。”張導滿意地點頭，目光隨即亮晶晶地轉向江時鳴，“這位就是江老師吧？久仰久仰。聽說你要和小承一起合作新專輯了啊，有沒有興趣也給我們唱個推廣曲？”
    小李臉上露出一絲訝異。
    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家夥居然是江時鳴嗎？可是看網上那些資料，江時鳴不是衛承的小嬌妻麽……怎麽，怎麽感覺一拳能打飛兩個導演？不是說他長得壯，而是一種感覺，強大是一種感覺……
    如果梁鵬飛知道這人心裏在想什麽，一定會提醒他，千萬不要在粉絲超話裏了解一個藝人。在那種地方，哪怕你長得像董卓，也總有人要“親親寶寶”“寶寶好可愛”的……
    江時鳴明顯一怔，隨即堅定地婉拒：“張導好意心領，但這不是正規的約稿流程。如果需要製作推廣曲，請聯係我的經紀人，謝謝。”
    小李在一旁暗自咋舌，這人竟敢當麵駁導演麵子？果然是泥腿子出身，連最基本的圈內規矩都不懂。本來導演就對衛承不滿意了，這時候居然不免費唱推廣曲來給對方增加籌碼，還敢拒絕，也不怕張導日後給他對象穿小鞋。
    怪不得傳聞兩人分分合合，看來對彼此的事業真是毫無助益！分開是明智的選擇，現在複合，也隻不過是因為近些年來cp經濟大行其道才勉強……
    張導臉上略有些被拒絕的訕訕，倒也不至於覺得丟人。
    衛承卻自然地接話，仿佛早已料到這個回答：“是啊張導，工作上的事還是走正規流程比較好。該試音試音，該比稿比稿，這樣才能找到最合適的人選。”說話間，他手中的保溫杯很順手地換到另一隻手上，偷偷在下麵抓住了江時鳴的手掌，動作流暢得仿佛演練過無數遍。
    ……偷偷牽什麽手啊？演給他看的嗎？
    小李雙臂環胸，臉上顯出一絲不耐煩來。
    張導從善如流地笑了：“說得對，專業的事就該按專業的流程來。那我讓音樂總監聯係你團隊，這也是一樁佳話！”
    兩撥人錯身而過，小李被放進化妝間裏的時候才意識到，剛剛怎麽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自己！那兩個泥腿子也就算了，怎麽那些工作人員也那麽沒有眼力見？
    可惡，等一會兒到了片場，他們就知道他們錯得多離譜了！
    ……
    片場設在臨時搭建的醫院場景裏，消毒水的氣味若有似無地飄散。醫護人員裝扮的群演們來回穿梭，燈光師正在調試設備，營造出清晨微光透過百葉窗的效果。
    張導對邀江時鳴獻唱一事仍不死心，索性親自將人請到導演監視器後方，指著畫麵中那個被陽光鍍上一層柔光的身影。鏡頭裏的衛承脆弱得恰到好處，微蹙的眉梢帶著三分病氣，七分堅韌，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惜。
    ——簡直是天生一朵小白蓮。
    “這場戲很考驗演員的能力，這方麵，衛承從來不讓我操心。”張導狀若無意地提起，目光卻時刻留意著江時鳴的反應。
    江時鳴專注地盯著屏幕，他對劇本一無所知，以為今天拍攝的是溫馨的探病戲碼。畢竟衛承的腳傷還未痊愈，今早出門時仍有些微跛，此刻在鏡頭前也隻是緩慢移動。
    所以今天這些演員大概率都是衛承的親朋好友吧。
    看著畫麵裏陸續出現的演員們，他暗自思忖：這些大概都是劇中衛承的親朋好友吧，大家都提著果籃來看他，看起來這個主角人緣還挺好。
    場記打板聲落下，戲份正式開始。
    鏡頭聚焦在豪華的vip病房內。衛承方才還溫和的眼神倏然沉靜下來，盡管唇角仍掛著得體的微笑，卻無端讓人脊背生涼。那種微妙的氣場轉變讓江時鳴忍不住挺直了腰杆。
    手持雞湯前來探望的姑媽，身著一襲剪裁得體的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得一絲不苟。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規律而清脆的聲響，身形姿態萬分優雅。她坐到病床邊上，還沒有把要說的話醞釀出口，主治醫生就推著藥瓶走了進來。
    姑媽沒有理會準備換藥的醫生，而是端著精致的湯盅，笑容慈愛：“小承，這是姑媽特意為你熬的參湯。”
    衛承虛弱地撐起身子，在接過湯碗的刹那，指尖“不經意”地一顫。湯碗應聲而落，在地麵上洇開深色痕跡。
    “抱歉，姑媽。”他輕咳著，“手上使不上力氣。”
    主治醫師在一旁調整著輸液管，代替他向姑媽解釋道：“這邊正在輸液，確實會影響手上的力氣，家屬不必擔心。”
    姑媽眼神冷下來：“是，我知道，大夫……”
    監視器後，江時鳴已經完全僵直在椅子上了。
    該死的，他的溫情小故事呢？這到底給他幹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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