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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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爾早就知道江聽晚醒了。
論敏銳程度,他是幾個獸人中最敏銳的。
隻不過,他想看看江聽晚看見自己守在他床前,會有什麽表現?
可是江聽晚居然對著自己的背影發呆,這算什麽?
被自己的背影迷住了??!
“砰,砰,砰——”
沉悶而帶著一絲絕望的敲門聲,如同喪鍾般敲碎了寢宮內凝固的寂靜。
聲音來自門外,顯然屬於那位飽受摧殘的宮務大臣利德爾。
幾乎在敲門聲響起的同時,落地窗前那尊沐浴晨光的“雕像”動了。
諾爾緩緩轉過身。
晨光從他背後湧來,為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邊,棕發流淌著柔和的光澤。
他臉上帶著慣有的、純淨溫潤的笑意,金色的眼眸清澈見底,仿佛昨夜那翻湧的彼岸花和深沉的玩味都隻是錯覺。
“利德爾大人來得真早。”
他開口,聲音清越溫和,如同山澗清泉,與門外那絕望的敲門聲形成鮮明對比。
係統卻清楚地知道——
這家夥早就感應到她醒了!
那沉寂的背影,那收斂的羽翼,那故意側過臉卻不露神色的姿態……
全都是在等她先開口!
這隻披著天使皮的白切黑鶴!
她剛想瞪他一眼,目光卻正好撞上他轉過來的臉——
“!!!”
零距離!
毫無緩衝!
那張被晨光眷顧、俊美得毫無瑕疵的臉龐,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完完整整地、占據了她全部的視野!
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長長的銀睫下,金色的瞳孔如同融化的暖陽,專注地倒映著她剛睡醒、頭發蓬亂、甚至還帶著點口水的呆滯模樣!
帥?
這衝擊力根本不是帥能形容的!
這分明是恐怖襲擊級別的視覺衝擊!
“你——!”
江聽晚倒抽一口冷氣,身體的本能快於大腦思考。
攥緊的小拳頭,帶著被驚嚇後的羞憤和一點沒吃早飯的軟綿力道,條件反射般地直直地朝著那張過分靠近的帥臉揮了過去!
“噗!”
一個結結實實、但又因為力氣不足而顯得有點搞笑的上勾拳,不偏不倚地砸在諾爾線條優美的下巴上。
“不要靠我這麽近啦!”
“知不知道容易嚇到人!”
俗話說得好,人嚇人,嚇死人好嗎?
雖然是獸嚇人!
江聽晚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被驚嚇後的尖利,臉蛋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諾爾被打得微微偏過頭去,發絲拂過他的臉頰。
他沒有絲毫惱怒,反而在江聽晚看不見的角度,那雙清澈的金眸深處,一絲極其愉悅、極其滿足、甚至帶著點癡迷的暗芒飛速掠過。
係統:好嘛!又是一個病嬌獸!
諾爾轉回頭,臉上依舊是那副無辜又純淨的表情,甚至誇張地揉了揉自己光潔的下巴,用一種混合著委屈和隱秘興奮的語調控訴。
“姐姐好凶……”
尾音微微上揚,藏著隻有他自己才懂的饜足,“打得好疼……”
江聽晚被他這副“惡人先告狀”的純良模樣氣得頭頂冒煙,又羞又惱,裹著被子就往床的另一邊縮。
隻想離這個危險又裝模作樣的家夥遠一點,伸出一隻白嫩的腳丫子,氣呼呼地朝他虛踢了一下——
當然沒碰到。
“去去去!少裝可憐!開門去!”
她指著那還在被敲響的房門,隻想趕緊把這個禍害打發走,“沒聽見利德爾大人快哭了嗎!”
諾爾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如同羽毛搔過心尖。
他優雅地直起身,雪白的羽翼在晨光中舒展了一下,仿佛剛才挨了一拳隻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邁著從容的步伐走向門口,隻是在經過床邊時,極其“不經意”地,用尾羽的尖端,極其快速地、帶著一絲眷戀地,掃過了江聽晚還露在外麵的腳踝。
冰涼的觸感讓江聽晚猛地一縮腳。
諾爾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握住門把手,在開門迎接那位瀕臨崩潰的宮務大臣前。
回頭,對著床上裹成蠶寶寶、隻露出一雙羞憤大眼睛的江聽晚,露出了一個聖潔無比、卻讓江聽晚後背發涼的微笑。
“遵命,姐姐。”
——
諾爾帶著他那聖潔無害的微笑,優雅地拉開了沉重的寢宮大門。
門外,利德爾宮務大臣的身影甫一映入眼簾——
“!!!”
床榻上原本還裹著被子、氣鼓鼓的江聽晚,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她剛才所有的羞惱、對諾爾的腹誹,統統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刻在dna裏的本能恐懼碾得粉碎!
利德爾確實保持著恭敬的儀態,穿著他那身一絲不苟的黑色宮務大臣禮服。
然而,在江聽晚此刻被恐懼無限放大的視野裏,某些細節如同噩夢般清晰。
他微微佝僂著背,那姿勢在人類看來是恭敬,但在她眼中,卻無端地幻化出某種多足生物蓄勢待發的輪廓。
利德爾的禮儀恰到好處,但是……
他是蜘蛛啊!!!
最要命的是他手中捧著的那份厚厚的、鑲嵌著金邊的文件——
那哪裏是什麽賬單?
那分明是一隻巨大、猙獰、正準備朝她撲過來的……
“停!!!”
江聽晚的尖叫破了音,帶著明顯的顫抖,猛地打斷了利德爾剛張開的嘴。
她像被燙到一樣,整個人“嗖”地一下徹底縮回了巨大的天鵝絨被子裏,裹得嚴嚴實實。
隻露出一雙驚恐萬狀、瞳孔急劇收縮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
“那……那個……利德爾大人!”
她的聲音隔著被子悶悶的,帶著強裝的鎮定和無法掩飾的哆嗦。
“有……有什麽事,就……就在門口說吧!我……我聽得清!非常清!”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裹著被子的身體還在細微地發抖。
利德爾舉著賬單的手僵在半空,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一絲受傷。
他隻是個兢兢業業、被獸夫們拆家行為逼得快禿頂的……
江聽晚此刻自動忽略了這點,恐懼濾鏡下隻有蜘蛛!蜘蛛!
利德爾是來匯報這令人心碎的財政窟窿的。
他張了張嘴,看著床上那團瑟瑟發抖的“蠶繭”,又看了看門口笑容依舊溫和,眼神卻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玩味的諾爾,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雌……雌後陛下,”利德爾的聲音帶著疲憊,他決定忽略江聽晚奇怪的舉動,先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顫巍巍地舉起那份沉重的文件,聲音悲愴,“這是……這是近三日,各位大人們‘活動’所造成的損失清單……以及……以及初步的維修報價……”
即使隔著厚厚的被子,江聽晚也能想象出那份“清單”上會是怎樣觸目驚心的天文數字——
德文希爾的毒液坑、艾爾博德的狐火燎原、昭君屹的熒光綠天使像、軒墨的毒蠍產房、還有諾爾氣流卷走的星塵玫瑰……
以及眼前這位大臣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
“好!好的!我知道了!”
江聽晚的聲音從被子裏急促地傳出來,又快又急,隻想趕緊結束這場“蜘蛛靠近”的酷刑。
“我會處理的!全權!親自處理!諾爾!諾爾你幫我接下賬單!”
她幾乎是尖叫著把燙手山芋,以及潛在的“蜘蛛載體”,丟給了門口的天使。
諾爾笑意更深了,原來小家夥也有怕的東西!
他從容地伸出手,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接過了利德爾手中那疊象征著“災難”和“破產”的文件,動作優雅。
“辛苦您了,利德爾大人。”
諾爾的聲音溫和有禮,帶著恰到好處的安撫。
“雌後陛下昨夜休息得不太好,您請先回吧,後續事宜我會代為稟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