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一那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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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賀炎的日記上就出現了這一篇:
11月1日 禮拜四 晴
天呐,不得了了簡直,今天數學老師和劉達瑞掐著脖子在教室打起來了,因為數學老師要去開會,讓課代表管住紀律,不要讓同學們說話,然後老師回來的時候好像是看見劉達瑞說話了吧!
總之是兩個人就這麽打起來了,一個羽翼未豐,一個正值不惑,到底鹿死誰手,花落誰家?
後來的處理結果是怎樣的,賀炎也不知道,反正劉達瑞是沒有寫檢討,也沒有被叫家長,數學老師也依舊一視同仁,沒有針對他,或者是給他穿小鞋。
說到打架,賀炎就這麽想起來,小學的時候倒是吵過不少架。
那個時候是一年級,而上江的小學每個年級都隻分兩個班,每個班有四五十來號人,班名取“x年級甲班”“x年級乙班”,貌似是按甲、乙、丙、丁的順序排下來的,至於為什麽沒人“丙班”和“丁班”,應該是教室不夠多吧!
當時,賀炎在乙班,而賀炎班主任的兒子在甲班,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好像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來著,總之,兩個班的同學就總是在下課後圍在各自班級的教室門口,派兵列陣,十分有默契地集合成兩支“軍隊”,相鄰的兩個班級的同學把一層的樓道圍得水泄不通,雙方賣了命使勁地往對麵陣容投擲語言炮彈。
反正說的什麽的都有,隻是那個時候才六七歲,罵不出什麽難聽的話來,時過境遷,也早已忘了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麽而爭吵的,雙方就嗚哩哇啦地叫喊著,試圖通過高音把對麵擊潰。
小學時候的課餘時間是很熱鬧的,不管是操場還是教學樓裏。
畢竟是在農村,不像大城市的小學一樣,每天晚上要熬夜寫作業到淩晨,課餘時間也相對於寬鬆當然,賀炎除外)。
所以兩方勢力的吵鬧並沒有驚動老師,畢竟那能掀了教學樓頂的喊叫聲老師們已經聽習慣了,不管辦公室外麵吵成什麽樣,隻要沒有學生進來找老師那就沒什麽,當然,專門放風提防老師的同學也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所以時常一吵就是十分鍾,從下課鈴吵到上課鈴,倘若是下午的大課間操那可精彩了,雙方不僅吵得更火熱,還學會了換人接著吵。
然而吵再多也不知道該吵什麽,為什麽而吵,年幼無知的孩童們,隻是為了爭吵而爭吵罷了。
也不隻是吵了一周半個月,還是一個月兩個月了,兩方勢力始終吵得不可開交,當時也才一年級而已,卻已經無師自通,學會用兵法了,男生們趁著雙方吵得熱烈時,借著擁擠的人群擋住自己的身形,偷偷地從自己班身後溜走,借二樓樓梯繞到對麵班級陣容的身後,出其不意地發起襲擊,擾亂敵方陣容。
雙方打得有來有往,隻是賀炎班級的防守和警惕性實在是太高了,敵班襲擊了幾次都被發現了。
而要說起來,賀炎倒也多了些記憶,賀炎所在的乙班的班主任,她的兒子在甲班,貌似還是城裏轉來的吧!
當時很多人都認為他是城裏人,因為他穿的衣服總是很好看,太陽一照就發光,比土包子們的亮多了,他的母親也時常拿著一個包,上課下課始終都帶著,在那個年代裏,上江人們出行是不拿手提袋和籃子的,畢竟人家店主攤主就自己給塑料袋了,家裏也時常屯著一些更加實用的麻袋,遑論價值連城的包呢?
一個包能抵一個月的工錢了,所以除非是腦子抽了,否則當時是沒有人會買這種容量小見不得能裝得下多少東西,而且還容易磨損的包包的。
所以真的是羨慕啊!
這麽一說,倒有一些確定的因素了,當時甲乙兩班爭吵,似乎就是因為班主任的這個兒子吧!
魏曉燕——賀炎一年級班主任的名字。
班主任的長相跟她的名字一樣好看,但奈何天公不作美,這麽好看的一個大美人是用火藥喂大的,那種幾近變態般的嚴格管理在小學四年級到來之前,把賀炎那個班的同學折磨得是苦不堪言。
就作業本上寫的那兩個字,寫得不對了——撕;寫難看了——撕;寫不工整——撕;格式不對——撕,隻要是有一點瑕疵的就一個字——撕。
當時的“一年級乙班”裏,隻要是這老師的課就總少不了成片的撕紙的聲音,包括一年後的“二年級乙班”,兩年後的“三年級乙班”。
所以一年級的賀炎就已經學會熬夜了。
沒辦法呀!字寫得不好看,交上去不僅要被老師撕了讓重寫,還要打板子,所以每個晚上賀炎都一邊哭一邊寫,一直寫到深更半夜,中途寫錯了又得撕了重寫,這時就哭得更大聲了,小小年紀的賀炎就已經如此得壓力山大了,可這也不是高樓林立的大城市裏啊!
而好死不死,班主任又恰好是教語文的,賀炎更是痛不欲生。
興許賀炎討厭女性的由來,除過張霞和賀華,這位語文老師也出了一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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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小學四年級開學的那一天,同學們坐在教室裏,安安靜靜,一句話也不敢說。
因為真的很怕自己在說得熱鬧的時候,班主任突然闖進來,瞬間暴走,把說話的那些學生全部拎起來先挨個訓斥一遍,順便再打幾板子。
然而,隻見語文老師斜挎著一個包走進來了,就在教室門口向裏麵看了看,一言不發,神色也不像之前的那般淩厲了,似乎多了一絲的難過……
看了沒一會兒轉身就走了,從此賀炎再也沒見過這位女老師,聽說是給調到城裏去了。
後來也隻有一次聽到過這位女老師的消息——是在同學口中轉述的,說在小鎮的小區裏見到了她,然而隻是主動打了聲招呼而已,老師已經認不得自己曾經教過的學生了。
然而這已經是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之後了。
四年級換了一個新的語文老師,賀炎總算不用在每個晚上都挑燈夜戰了。
……
後來張霞說:小學一二年級那時候的語文老師才是好老師咧,管得嚴,作業寫不好的就扯嘍重寫,那時候,賀炎哪一個晚上不是哭著才能寫完作業的咧?她和賀守睡了,賀炎還在寫,而且那時候賀炎成績也是第一第二名,從來就沒有掉出過前三名,直到這一老師調走之後成績才下去的,這老師不走賀炎到現在還是一個好學生咧。
她是一個好老師!
……
有一說一,真是瞎了張霞的眼了。
其實作為一個兒子,賀炎翻遍了過往的所有記憶,也不知張霞和賀守是從哪裏配得上“父母”二字的。
賀炎想了很多的形容詞也沒辦法來評價他們的教育方式,隻是想說上這麽一句空話罷了。
本本分分的農村人,到底是沾了大城市裏不幹不淨的東西。
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那個時候賀炎仿佛也才五六歲吧!一家人還和他爺爺奶奶擠在農村的屋子裏,記得那是一個秋天的傍晚,賀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和張霞不對付了,張霞說了也不聽,一直鬧別扭,氣不過,張霞就把賀炎攆院在外麵了,當時是老家新蓋了房子,賀炎就站在新房子的右邊。
其實賀炎老家之前也是挺有錢的,聽張霞說,賀炎爺爺的爺爺是一個農村的大地主,賀炎老家住的地方,往上數那一排房子全都是他祖父的,隻不過後來賀炎的祖父染上了煙癮,要抽大煙,手頭的錢花光了就把房子盡數都賣出了。
其實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畢竟倘若賀炎的祖父真的是個大地主的話,往前倒騰個四五十年,大概就是到了賀炎太爺爺那一輩吧,連帶著村子裏但凡跟“賀”這個字沾了關係的,估計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用。
在賀炎剛記事的那個年紀,賀炎的父親加上他的三個叔叔和他的爺爺,在老房子的對麵又建了三間平房,作為給他三叔四叔和二姑結婚用的,至於為什麽沒有他大姑的,這個賀炎並不知道,反正賀炎三叔和二姑結婚時各占了一間新房子,剩下的一間是給他四叔的。
這是王蓮親口說的。
而賀炎的爺爺賀武住在老房子的中間,左右兩邊分別是賀炎的二叔和賀守的屋子。
被攆出去之後,賀炎就站在新房子的側麵,是一條小路,左手邊是新房子,右手邊是一個不是很大的溝,雜草叢生,老樹的支莖相互纏繞。
那會兒老家新拉了一條水管,就在新房子的屁股側麵,從山上直接接天然水下來。
因為那個時候農村還很落後,整個塢頭村的人要喝水得去山上的井裏頭打,路途遙遠,而且遇到刮風下雨,泥路更是不好走,於是就接了這麽一條水管下來,倒也是省事了。
所以那個地方時常有人來接水。
一個村的,鄰村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聞名而來了,就像聽人說賀炎的爺爺會治病一樣來慕名尋醫。
……
一個人站在那裏,冷風吹得賀炎的小身板瑟瑟發抖。
想來也奇怪,年幼時賀炎經曆過的好的,讓他快樂的,本該是讓他難以忘懷的美好他卻一個不落的全都忘記了,而那些讓他傷心難過的事兒,他卻從小記到大,隻要得空回憶的時候,最先想到的一定是這些。
賀炎至今還記得,當時年幼無知的自己萌發出了這一輩子最大膽的想法,甚至可以說,這個或許荒唐的想法才是影響賀炎一生的導火索——趁著夜色轉身跑掉,讓他們再也找不到自己。
賀炎沒有像張霞那樣癡心妄想自己的兒子能一步登天一樣說有誰會出來給自己說幾句好話把他哄回去,畢竟把兒子扔在外麵受凍,自己在屋子裏暖和著的母親真真是世所罕見。
賀炎一點點地往後移,從房子與門齊邊的位置退到了房尾處,那裏是安著水龍頭接水的地方,隻要賀炎再往右移那麽幾步,自己看不到他們的時候,就能直接拔腿跑。
可惜了,小時候的賀炎還天真的以為,晚上的時候屋子裏開了燈,依舊能看到窗外深沉的夜景是什麽樣子的,所以他還動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屋子裏取暖閑談的人看到屋外受凍的自己要逃跑的模樣,然後大叫著招呼著所有人趕緊衝出來把自己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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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賀炎一直在心裏藏著一句話:家是一個避風港,但是它也會下雨。
張霞的嗓門是很大的,哪怕隔著十萬八千裏,隻要她一張嘴,就準能聽到她的妄言。
站在夜色裏,賀炎的臉上映著淡淡的光暈,一家人女人齊在炕上,男人坐在炕邊上凳子上,有說有笑的,然而不知道誰說了句什麽,就聽見張霞叫著說:“不用理他,管得他多了,從小就性成這樣,大了還能管得下?”
麵目猙獰,簡直像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賀炎知道這是在說自己。
這是小時候的賀炎第一次對自己的母親生出恨意,大概一定會被指責為大逆不道吧!
隻是賀炎也確實有過寫一篇名為《逆兒》的文章,然而想要寫的東西太多了,而且也不知道該怎樣開頭,所以就一直擱淺了。
……
張霞對自己兩個兒子的管教便是如此,簡稱散養,很多時候,賀炎從張霞那裏聽說不念書就隻能當乞丐了,衣服破破爛爛,沒有房子住,吃不上飯,每天拿著一個碗,挨家挨戶的討吃的,討點兒錢。
別人見了背地裏說長說短,能笑話死你,說你家死得沒大人了可小的時候兒就沒人管,大了也活不成人不是當了乞丐?
這倒也想起來現在大城市裏的一些打工人,便是同這些乞丐一般了,甚至於都不如這些乞丐。
他們一見到人就卑躬屈膝,低三下四跟在屁股後麵,一路上拍著馬屁陪著笑臉,倘若是你給他一捆繩子,他能把一頭拴在自己脖子上,再把另一頭交給你,讓你牽著它一路上走過去。
自詡“大城市的狗也比農村人高貴”。
所以有時候狗也能高人一等。
剛搬來上江的時候,賀守四處在找工作,張霞一個人帶著四個孩子——因為他大姐十分大方地把自己家的兩個孩子一同托付給張霞代管了,甚至於後來有一段時間,一同住在上江的張霞四妹的孩子也一並送過來了,一個人養著五個孩子,倒是辛苦了。
倒也是,生了孩子不想養,這便是張霞這一家子流在血液裏的東西吧!
那個時候不知道賀守是跟誰做什麽了,總之是有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不知是幾千還是幾萬了,反正也足夠一家人生活很長時間了,然而那會兒的賀炎賀裘還小,之前都住在村裏,好不容易在小鎮上定居下來了,見到什麽新鮮的都想要,就纏著張霞給買。
但是張霞給自己的倆兒子買了,不能不給大姐家的兩個買吧!所以那筆數目不小的錢沒過多久就這麽花的一幹二淨了。
這樣倒也有一些理了,興許賀炎的大姨是見賀炎他爹有了點錢,就想著靠一下自己的這個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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