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畫麵漸暗。
    賀炎已經能猜到接下來的劇情是什麽了。
    ……
    當上江中心小學的孩子們揮手告別的時候，賀炎陷入了兒時最後的溫情，很小很小的時候，賀炎就被灌輸了學習是唯一的出路，現在苦學習，將來辦公室，努力學習，以後出來是頭的。
    各種各樣的學習至上的觀點被強塞進賀炎的腦海中，而在小學的時候，賀炎就已經嚐遍了學習的苦。
    因為寫作業字寫的不好，小學三年級之前每晚都要哭著熬夜寫作業，張霞還說那是一個好老師。
    原原本本寫了的作業，交上去之後卻沒了，被不知名的學生偷天換日換走了，賀炎隻能在放學後留下把已經寫完的作業再寫一遍。
    每天朝七晚九，放了學還得去補習班，禮拜天也沒有什麽空閑的時間，張霞和賀守還要一直用我們賺錢給你上補習班是為你好，我們為你付出了很多來脅迫賀炎，可這補習班根本不是賀炎自己要去的。
    賀炎也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
    賀守說的，有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說著，說清楚誰對誰錯……
    可是為人父母，養育之恩大於天，他們哪裏有錯呢？
    錯的隻是現在的層樓建的太高了，爬到頂樓的天台上要費很多時間。
    ……
    終究是揮手告別了，那一天還剛好是賀武的生日，從前一天晚上開始，賀炎就在提心吊膽。
    他知道自己沒考好。
    因為賀炎不好的預測總是很準的。
    張霞也並沒有在校門口等待，一路上賀炎都在提心吊膽。
    回去了，所有人都在問成績，350，張霞的臉當下就黑了，她沒有說什麽，但賀炎知道，張霞的內心已經對賀炎恨之入骨了。
    雖然是生日，但賀炎根本高興不起來，不是他的生日，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
    這一場的畫麵很簡單，但偏偏讓賀炎看的眼疼。
    不知道為什麽，從前每一次暑假返校拿試卷的那一天，都是賀武的生日。
    賀炎已經不想再往下看了。
    可暗淡是畫麵卻再次亮起來。
    ……
    天色漸暗，昏灰的調子鋪滿了上江，看上去像是太陽落山後的夜晚。
    遠山近房，白牆黑瓦，都刷上了黑白的色調。
    賀炎看著自己站在失去色彩的天地之間，周身也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霧。
    “賀炎”走出了大門，一個人去了南山公園。
    沿途的台階上滿是失了顏色的枝葉，台階刷上了一層灰白，遠遠的，看不到的盡頭的黑色的。
    賀炎跟在自己身後，走在陌生但是很熟悉的階梯上。
    “賀炎”左右看著沿路的風景，朦朧的夜色中，使了眼色的草木看得不是很真切。
    終於走到了山頂，賀炎站在山崖的邊上，周圍是亂生的雜草和樹，看起來安全的很，讓人忽視了掉下去的風險。
    上江像是貼上了一層灰白的濾鏡，原本昏黃的燈光變得白調起來了，明暗不一的黑白色調疊加，像是一座即將毀滅的孤城。
    ……
    “我能看見你。”
    “賀炎”轉過身來，看著賀炎，而賀炎的眼神中滿是震驚，一瞬間，全身冷汗直流，雞皮疙瘩瘋狂地突起，心慌到了極致。
    “賀炎”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任何神色。
    賀炎很快平複的自己的心情，看著他，一言不發。
    看著賀炎，他突然揚起嘴角笑了，笑得是那樣蒼白。
    “你終於活成了我想要的樣子。”
    “賀炎”說話有氣無力，聲音空蕩地回蕩在四周。
    “賀炎”繼續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賀炎，閑的沒事，喜歡自己做幾個木偶，操控著玩玩，我也想試試，操控別人的感覺。”
    賀炎看著他的眼睛。
    賀炎很少照鏡子，自從他決心要跟張霞鬧掰之後，就再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但是賀炎知道，自己的眼睛原本是很好看的。
    小時候他用自己的眼睛當過頭像，蜿蜒柔和的眼線，很美。
    但是現在的這雙眼，不怎麽好看。
    賀炎沒有反應，“賀炎”繼續說“你剛才看到的，都是我操控木偶演出來的，我排練了很多遍，不管好不好看，都那樣了，我看著你的神色，我已經不再從自己的臉上看到這麽多的表情了。”
    賀炎還是沒有說話。
    “賀炎”沒有等待他反應，自顧自地說“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會是什麽樣子？我做出了成千上萬的木偶，操控他們，一次一次重演我的過去……”
    “賀炎”的臉上掛出了兩行淚，在這失去了顏色的世界裏，閃閃地，發著光。
    “可是……無論我怎樣改變我做的每一次選擇，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成功地將自己囚禁在了樊籠裏麵。”
    賀炎姍姍反應過來，冷漠地問道“你……”
    賀炎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你的父母呢？”
    “賀炎”一聽，失聲笑了，淚珠子順著淚痕成股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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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沒有了他們，我會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我忘了，我在囚籠裏待了太久，早就忘記了怎麽飛，我殺了他們，但是我還是沒有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們那些話，做的事，都像枷鎖一樣，深深地烙印在我的靈魂上，我忘不掉……”
    賀炎問道“現在呢？”
    “賀炎”回答道“他們就像毒藥一樣，就算他們死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像是毒藥一樣，深深的浸透了我的骨髓，我沒有辦法抵抗，在囚籠裏掙紮了這麽久，現在有了自由，卻飛不起來了，我的生命，走到盡頭了。”
    賀炎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知道嗎？我無數次幻想過，如果我選擇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無論貧窮或富有，是落魄還是輝煌，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可是一切都晚了。”
    “賀炎”看著他，眼神中的光渙散而蒼白。
    “你還有機會，賀炎，這句話我聯係了很多次，終於有機會說了，如果可以，就請拚盡全力，無論是頭破血流，還是粉身碎骨，你都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你要永遠記住，無論如何，都有人在為了你而活著，這個人，不求回報，隻想要你過得更好。”
    “賀炎，我沒有時間了，永別了。”
    賀炎看著自己向著山崖下墜落，身體向後傾斜。
    “沙沙——”
    賀炎看不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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