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突然中斷，隻剩雪花般的雜音。通訊器那頭，霍凜的聲音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地說“他說對了一半。”
    安沫握緊掌心的花瓣，輕聲道“回來吧，我讓洛硯煮了星芽茶。”
    巡邏艦返航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霍凜走進指揮艙時，正撞見安沫趴在桌案上打盹，熊貓尾巴圈著自己的手腕，像條柔軟的圍巾。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剛想為她披上外套，卻發現她手邊攤著張紙，上麵是他的巡邏路線圖，每個可能有危險的坐標旁，都用紅筆標著備用躍遷點。
    “醒了？”安沫突然抬起頭，眼底帶著未散的睡意，“茶在那邊，還熱著。”
    霍凜端起茶杯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兩人同時頓了頓。他看著她耳尖泛起的微紅，突然想起烈風總掛在嘴邊的話——陛下的尾巴隻會對在意的人搖。
    “這個給你。”他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盒子，裏麵是枚用剛才那塊晶石打磨成的徽章，形狀像片展開的羽翼，“當年你說，好的護衛要像翅膀，既能擋風雨，也能讓陛下飛得更高。”
    安沫接過徽章，指尖撫過冰涼的晶石。晨光透過舷窗照進來，在上麵折射出細碎的光，像落滿了星光。
    “霍凜，”她突然開口，熊貓尾巴輕輕勾住他的手指，“以後別一個人扛著了。”
    霍凜的喉結動了動，剛想說什麽，就被衝進來的烈風打斷“你們在偷偷吃什麽好東西？洛硯的藤蔓結果了，超甜！”
    他舉著串晶瑩的漿果湊過來，看到兩人交握的手，突然吹了聲口哨“喲，木頭開竅了？”
    霍凜麵無表情地把漿果拍開，卻在轉身時，耳尖的紅色漫到了脖頸。安沫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笑了，把那枚羽翼徽章別在胸前，剛好在熊貓圖騰的旁邊。
    梨花林的風穿堂而過，帶著新抽的枝芽氣息。安沫望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空，覺得這顆星球的春天，終於真正來了。
    晨光漫過指揮艙的舷窗時，洛硯端著剛煮好的星芽茶走進來，藤蔓輕輕卷著托盤，看見安沫胸前的羽翼徽章，忽然晃了晃葉片“晶石的光澤和您的圖騰很配呢。”
    安沫指尖摩挲著徽章邊緣，熊貓尾巴尖不自覺地卷了卷“他磨了很久吧？”
    “巡邏艦的工具箱裏有打磨器，”洛硯的藤蔓搭在桌邊，“淩晨清理戰場時，他讓烈風幫忙盯著通訊，自己蹲在隕石堆裏磨了快兩個小時。”
    正說著，霍凜從武器庫回來，製服袖口沾著點晶石粉末。安沫剛要開口，就見烈風抱著個金屬箱衝進來，尾巴上還掛著串沒吃完的漿果“發現個更有意思的！這是從敵艦殘骸裏扒出來的，加密日誌！”
    全息投影展開時，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日誌裏斷斷續續記錄著當年的陰謀——並非意外的哨所遇襲，被篡改的巡邏路線，還有霍凜兄長留下的最後訊息“小凜性子硬，別讓他知道真相，太苦了。”
    霍凜的手指攥得發白，指節抵著桌沿微微用力。安沫悄悄伸過手，熊貓尾巴纏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進來。他側過頭，正對上她的目光，那雙總是帶著暖意的眼睛裏，此刻盛著和他一樣的堅定。
    “加密密鑰是長安星的經緯度，”烈風突然敲了敲控製台，“這老頭，連藏秘密都帶著私心。”
    日誌解密的瞬間，一段影像跳了出來。霍凜的兄長站在哨所的了望台上，身後是漫天梨花，手裏舉著塊和霍凜找到的相似的金屬板“等小凜長大了，就把這個給他。告訴他，守著長安星不是任務，是因為這裏有想護著的人……”
    影像到這裏戛然而止。指揮艙裏靜得能聽見風穿過梨花林的聲音，霍凜突然站起身，走向停泊坪。安沫追出去時，正看見他仰頭望著長安星的方向，晨光在他側臉投下柔和的輪廓。
    “去看看吧。”她站在他身邊，尾巴輕輕掃過他的手背，“去兄長說的那片梨花地。”
    巡邏艦再次起航時，星軌上的晨霧還未散盡。安沫靠在舷窗邊，看著霍凜調整航線，忽然發現他設定的終點並非哨所舊址，而是軍校旁的那片梨林——很多年前，她第一次遇見他的地方。
    “當年你在這裏罰我站了整夜。”霍凜的聲音帶著笑意，“說我把自己當武器，不愛惜自己。”
    安沫想起那個雪夜，少年渾身是傷卻不肯進醫療艙，梗著脖子說“任務沒完成”，眼眶忽然有點熱“現在知道錯了？”
    “知道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穿過她的指縫，“以後每一步，都帶著你給的備用躍遷點走。”
    梨林漫山遍野地鋪開時，霍凜從儲物艙裏拿出個東西——那是枚用舊勳章改的書簽，邊角磨得光滑，背麵刻著小小的“安”字。“軍校畢業那天，想送給你，沒敢。”
    安沫接過書簽，突然踮起腳，把胸前的羽翼徽章摘下來，別在他的製服上。晶石在陽光下亮得耀眼，剛好和他領口的校徽並排。
    “現在敢了。”她仰頭看他，熊貓尾巴在身後輕輕搖晃，“霍凜，以後的梨花，我們一起看。”
    遠處傳來烈風的呼喊，他舉著洛硯新結的漿果跑來，尾巴上還纏著段影像芯片“快來看！洛硯破譯了最後那段！”
    影像裏，霍凜的兄長對著鏡頭比了個鬼臉“小凜要是敢欺負人家小姑娘，我做鬼也饒不了他！”
    霍凜的耳尖又紅了，伸手把安沫往身後帶了帶，卻被她笑著掙開。陽光穿過梨花，在三人身上落滿光斑，烈風的抱怨聲，洛硯藤蔓的沙沙聲，還有遠處巡邏艦的低鳴，混在一起，像首關於春天的歌。
    安沫低頭看著掌心的書簽，忽然覺得，那些懸而未落的心，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就像這年年盛開的梨花，不管經曆多少風雪，總會在該綻放的季節，如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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