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戰場在星核廢墟帶。
    薩卡的毒液耗盡了最後一絲能量，尾椎骨斷裂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站立，沙褐色的鱗片沾滿星塵與血汙，卻依舊死死纏住辰的龍爪——那隻曾輕易掀翻機甲的手，此刻被蛇類最頑強的韌性鎖著，無法凝聚致命的龍息。
    “為什麽？”辰的聲音裏第一次有了波動，銀龍的翅膀在激戰中撕裂，露出下麵滲血的肌理，“你本可以活下來，在新的秩序裏……”
    “沒有家的秩序，算什麽秩序？”薩卡的呼吸帶著血沫，卻笑了，那笑容在破碎的星光照耀下，有種近乎慘烈的明亮，“您說我成不了您，對。我成不了一個連根都能燒掉的人。”
    他能感覺到辰體內的能量在失控，星核廢墟的輻射正在吞噬這具強大的軀體。薩卡忽然鬆開纏繞的尾巴，用盡最後力氣，將一枚能量穩定劑拍進辰的能量核心——那是他研究了無數次辰的機體結構，才找到的、唯一能延緩崩潰的位置。
    “這不是幫你。”他看著辰錯愕的眼神，低聲說，“是不想讓你的毀滅，髒了這片星空。”
    然後，他轉身衝向那片正在坍縮的核心區域。蛇類對能量波動的敏感讓他精準找到了引爆點，那是能徹底中和失控輻射的唯一辦法。
    辰看著那道沙褐色的身影消失在強光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帳篷裏掉落的那片虹光鱗。原來那不是偶然，是某個追隨者，用最笨拙的方式，想與他分享自己僅有的光芒。
    爆炸在寂靜的星空中綻放成一朵巨大的星雲，沒有衝擊波，隻有柔和的能量波蕩開，撫平了所有戰爭的傷痕。
    後來，幸存的獸人在整理戰場時，隻找到一片沾染著星塵的沙褐色鱗片，和一片帶著細微咬痕的銀色龍鱗。它們靜靜躺在新生的星雲中，像一個無人知曉的句點。
    宇宙開始重新呼吸，雙日交替的光再次灑滿赤沙帶。沒有了銀龍的耀眼，也沒有了蛇獸人的追逐，隻有風穿過岩縫，帶著和平的、淡淡的氣息。
    那些被守護的家園，那些新生的秩序，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有些毀滅，是為了讓真正的光，重新照進來。
    赤沙帶的新學校建在當年的岩縫舊址上，孩子們課間的吵鬧聲能掀翻屋頂。
    “我長大要當薩卡！”棕發男孩攥著自製的木矛，模仿著蛇尾纏卷的動作，在沙地上劃出s形軌跡，“他能從通風管道鑽進敵艦，比龍翼還靈活！”
    “薩卡算什麽？”金發女孩展開用金屬片做的假翅膀，原地轉了個圈，陽光在“翅膀”上跳閃，“辰才厲害！一尾巴能掀翻機甲，星核爆炸都不怕！”
    “可書上說，是薩卡阻止了他！”
    “不對！老師講過，他們最後一起炸了星核廢墟！”
    “都厲害！”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把兩塊石頭往地上一放，左邊的染成沙褐色，右邊的塗成銀白，“薩卡有韌勁兒，辰有力量，他們都是大英雄！”
    爭論聲漸漸小了，孩子們圍蹲在地上，用手指戳著那兩塊石頭。風卷來沙粒，落在石頭上，像給它們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勳章。
    教書的老蛇獸人拄著拐杖站在教室門口，看著這一幕，渾濁的眼睛裏泛起濕潤。他還記得很多年前，那個總在訓練後偷偷藏起虹光鱗的年輕蛇獸人；也記得那個站在星圖前，眼神冷硬如冰的銀龍。
    原來時間真的會軟化一切。那些尖銳的對立，那些痛苦的抉擇，最終都化作了孩子們口中“厲害”的故事，化作了“英雄”這兩個字裏，不分彼此的光芒。
    “上課了。”老獸人敲了敲拐杖。
    孩子們一哄而散，跑向教室時還在吵“明天玩模擬戰，我要當薩卡！”“那我當辰！”“一言為定！”
    老獸人彎腰撿起那兩塊石頭，輕輕放在窗台上。沙褐色的那塊邊緣光滑，像被無數次摩挲過；銀白色的那塊帶著細微的凹痕，卻依舊泛著冷光。
    窗外，雙日的光同時落在兩塊石頭上，將它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最終交疊在一起，融成一片溫暖的光斑。
    和平時代的孩子，大概永遠不會懂那場戰爭裏的掙紮與破碎。他們隻需要知道，曾有兩個名字，用不同的方式守護過這片星空。
    這就夠了。
    孩子們長到能讀懂星戰檔案的年紀時，某個星夜，他們又聚在了當年的赤沙地上。
    老獸人留下的那兩塊石頭還在，隻是被風雨侵蝕得更光滑了。棕發男孩已經長成挺拔的蛇獸人，手裏捏著剛打印出來的戰地記錄；金發女孩的龍角初露崢嶸，指尖劃過檔案裏“辰 星核引爆指令”那行字，沉默了很久。
    “原來……辰不是一開始就在保護大家。”女孩的聲音有點悶，金屬片做的假翅膀早就不見了，此刻她身後的龍翼雛形在月光下輕輕顫動。
    “薩卡也不是一直跟他作對。”男孩低頭看著記錄裏“薩卡 銀龍部隊支援兵”的字樣，想起小時候模仿蛇尾纏卷的自己，忽然有點鼻酸，“他曾把辰當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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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再像小時候那樣爭吵。檔案裏的文字冰冷而具體辰的野心與偏執，薩卡的掙紮與決裂，最後那場分不清是對抗還是和解的同歸於盡。那些被簡化成“厲害”的故事，突然多了好多紮人的細節——比如薩卡尾巴上反複愈合的傷口，比如辰最後看向薩卡的眼神。
    “那他們……還算英雄嗎？”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早已褪去稚氣，她輕輕撫摸著兩塊石頭，聲音很輕。
    風又吹過赤沙帶，像很多年前那樣。男孩忽然笑了，用尾尖在沙地上畫了條蜿蜒的線，又畫了道淩厲的折線，最後讓它們在盡頭交匯。
    “你看，”他說，“薩卡的韌，不是盲目追隨；辰的強，最後也沒毀掉一切。他們都在自己的路上，守住了最重要的東西。”
    女孩抬起頭，龍翼在月光下展開一點，帶著試探的弧度“就像……和平不是隻有一種樣子？英雄也不是隻有一種活法？”
    遠處傳來新學校的熄燈號，孩子們站起身，往回走。誰也沒再說“想成為誰”，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那些曾經的崇拜沒有消失，隻是長出了更結實的根。
    他們知道了所有不完美的真相，卻比小時候更堅定地相信——那兩塊石頭代表的，確實是英雄。
    因為真正的英雄，從不是完美的符號。是在掙紮裏守住底線，在破碎後選擇守護，是讓後來者明白哪怕走的路不同，隻要心向光明，終會在守護的地方相遇。
    月光落在赤沙上，將三個年輕的身影拉得很長，像極了很多年前，那道沙褐色與那道銀色，最終交疊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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