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樺臨市淞文口，一名女子被一男子奸汙後殺害。經調查後，這名女子曾被凶手跟蹤、尾隨、偷拍、騷擾長達兩年，期間有過11次報警記錄，報案後警方以批評教育為主要懲戒，並提醒受害人自己要小心警惕。官方通報這名女子在被殺前遭受過嚴重的虐待，6根肋骨骨折。”
    檢察官急著問道：“被告，你說的這些和本案無關。你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向遠航沒有理會他，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2022年10月，狄陽市秋樞縣，一名女子被前男友多次跟蹤騷擾。在女子多次報警後，該男子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女子不堪其擾之後幾次搬家，並更換手機號。最後凶手通過網絡尋人找到她，並將其殺害。”
    “2023年4月，就在湯州市的槐岸區，一女子死在自己回家的途中。經調查凶手是她的房東，曾經在女孩租房門口偷窺，並試圖打開密碼鎖，被監控拍到後女孩報警，警方隻拘留凶手兩天，女孩立刻退租搬家。其後凶手跟蹤尾隨她兩月，最後將女孩殺死。”
    他頓了一下，才轉頭看向檢察官，緩緩問道：“檢察官，請你告訴我，我要如何通過程序正義，擺脫受害人這種無賴的糾纏？”
    檢察官一時語塞，剛剛那幾個案例都是近年發生的，受害者發現危險後及時求助，但最後都慘遭毒手。向遠航的回答把他反駁的路都給堵死了。
    檢察官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問道：“所以，你認為，為了擺脫受害人的騷擾，以求自保，你持刀行凶導致受害人重傷殘疾，生活無法自理的行為是正當，是合理合法的，是嗎？”
    “檢察官，你是沒有看過我的證供，才問出這種不專業問題嗎？”向遠航反問。
    “被告，請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回答問題！”
    “我的供詞裏從來沒有說過我的行為是正當的、是合理合法的。檢察官，無中生有不符合法律的客觀性。你知道的吧？”
    向晴空在一旁憋笑，原本檢察官是想給向遠航挖坑，沒想到把自己給坑了。
    麵對誘導性提問，絕對不能順著對方的思路走，以免掉入陷阱。要反駁就要前後句一起反駁。
    不過，向遠航平時看新聞還能記得這麽清楚？難怪病會越來越嚴重。
    根據權威醫療機構研究的結果，長時間接收社會負麵新聞，會導致大腦激素分泌短暫失常，負麵情緒持續積累會導致人體免疫力下降。
    向晴空開始發愁，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放心不下的事情卻越來越多。
    檢察官追問：“也就是說，你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不合法的，是犯罪行為，對嗎？”
    “我怎麽認為不重要，這要看法官如何判定我的行為。”
    檢察官有些被激怒，他沒想到自己的提問就這樣被反駁回來。
    他有些激動道：“你方才所說的案例受害者都是女性，可你是男性。就算受害人騷擾糾纏威脅你，你也比這些女孩子有辦法吧。搬家、去外地甚至遠離這裏，這些都是解決方案。是你自己對受害人積怨已久，才會選擇這種暴力的方式解決，是不是？！”
    “憑什麽？”幾乎是檢察官話音落下的同時，向遠航反問道。
    檢察官一時被問住，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
    向遠航嚴肅道：“憑什麽要我離開這個地方？錯的人又不是我。我的老師同學，我的朋友同事，我在乎的人都在這裏，憑什麽要我放棄這一切？憑什麽要我遠走他鄉，把我重新建立的世界拱手相讓給一個無恥之徒？”
    莫友德激動地吼道：“你這小兔崽子，你把老子害成這樣你還說我無恥。你t才是個混賬龜孫。”
    檢察官趕緊讓莫友德冷靜下來別在法庭上吵起來，會給法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向遠航沒有理會他的辱罵，接著說道：“剛剛那幾名受害女性，在沒有受到物理傷害前，公安機關對凶手都是無從製約的。我隻是不想步她們的後塵，不想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一份刑事案件的素材，一起被淹沒在眾多記錄裏，絲毫不會起到警示後人作用的案件。”
    “所以，你就選擇行凶傷人，以暴製暴？”檢察官問。
    “不可以嗎？”
    “當然不行。如果允許以暴製暴，那律法的公正公平，維護社會治安穩定的意義又在哪裏？”
    “我和我的母親被他毆打虐待的時候，法律公正過，社會治安的穩定維護了？啊，我知道了，家庭不是公共場合，不算社會，對嗎？”
    “被告，你不要強詞奪理，巧言令色。現在我質問的是，你行凶傷人，是因為曾經被家暴的仇恨，才選擇傷害我受害人導致他終身殘疾，是不是？”檢察官激動到連用詞都犀利了起來。
    向遠航將目光移開，冷冷說道：“我方才的陳述表示我是為了自保，檢察官硬要我承認是因為仇恨，這樣的盤問有意義嗎？”
    段律師急道：“反對，反對公訴人在質問時帶入自己的主觀判斷。”
    法官回應：“反對有效。公訴人，請注意提問的方式。”
    “是。”
    檢察官冷靜下來後，換了個問法：“好，我們暫且相信，你約見受害人是為了解決問題，與他發生矛盾爭吵毆打算是你正當防衛。那之後呢？你拿起凶器，割斷受害人的四肢肌腱，這麽有技巧的傷人方式，你難道不是故意的嗎？”
    “我是故意的。”向遠航平靜地回答。
    這下連檢察官都訝異了，因為剛剛一直被被告反駁，沒想到他就這麽直白地承認了。
    “你承認你是故意的？”他重複問了一遍。
    “是。我承認。”
    一旁的段律師額角開始冒汗。這個問題他知道向遠航會這麽回答。當事人從自首之後就一直是坦白交代的狀態。這種手法說不是故意，也存在狡辯的風險。
    檢察官追問：“你故意行凶，動機也是自保？”
    “是。”
    段律師辯護道：“審判長，我的當事人不僅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保護被受害人威脅的女朋友及其未成年的兒子。剛才視頻裏受害人已經用他們威脅過我的當事人了。而且這種威脅還不止一次。”
    “不是。”向遠航忽然反駁段律師，“我就是為了自己才動手傷人的。”
    “向先生……”段律師低聲急道。
    向遠航接著說：“既然他是個危險人物，那我隻能選擇不讓他有傷害人的能力。那些受害的女孩子，年齡都隻有二十多歲。大家是不是覺得，凶手隻是剝奪了她們的生命。”
    “不是的，那些凶手剝奪的是她們未來至少五十年的人生。我查過，這幾個案犯最高的判刑也才十八年。用時間維度來衡量是不是就很可笑了？凶手還有活著出獄的那天，而死者永遠地失去了未來的一切。”
    旁聽席上，一位身穿黑色工作套裝的女性為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