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傾盡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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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被告無法出庭,本案延後三天再審,現在退庭!”
    法槌落下,今天的庭審到此結束。
    向晴空急忙和段律師一起趕去醫院。
    葛主任帶向遠航走的時候讓旁聽席的曾雨晴一起跟他去醫院。葛主任說,曾雨晴是他最親近的人,對他情緒的恢複會有幫助。
    等他們到醫院的時候,向遠航已經轉回特殊病房了。
    因為事發突然且情況特殊,警方按葛主任的建議讓曾雨晴陪著向遠航。
    向晴空和段律師隻在病房外麵看了一眼,確定人沒事就在走廊邊上商量三天後的二次庭審。
    段安然還有點憤慨:“之前檢察院駁回了病情鑒定,我嚐試跟他們溝通過……算了,事情都這樣了。葛主任,他這種情況還能經得住下次開庭嗎?”
    葛主任麵色嚴肅,也是一臉為難地說:“向先生……他的情況很複雜,簡單來說就是不能再受到刺激。尤其是與他母親相關的事情。另外我多問一下,段律師是否有讓曾小姐出庭作證的打算?”
    段安然皺了下眉頭,因為莫友德威脅過曾雨晴,如果她能作證表示向遠航是為了保護她和她的孩子,就算最後法官判刑,也有從輕的依據。所以他征求過曾雨晴的意見,她也答應了。
    可是,葛主任這樣說,怕是有他的原因,於是段安然問道:“是這樣有什麽不妥嗎?”
    葛主任背著手說:“今天的庭審過程我也參與了,公訴方那邊的做派想必段律師比我要敏銳。我想,以曾小姐和向先生的關係,公訴方在法庭或許會攻擊她。”
    段律師和向晴空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
    “向先生,應該無法忍受親近的人被攻擊,尤其是女性。所以我建議,曾小姐不要出庭比較好。”葛主任說道。
    這還真有些為難,一方麵關係到當事人的審判結果,一方麵又關係到他的健康安全。
    向晴空倒是不覺得曾雨晴會怕這個,隻是萬一對方不擇手段,無恥了起來,場麵會不太好看。向遠航的反應很難預料。
    雖說他今天在法庭上一口咬定是為了自己才行凶的,不過隻要是眼睛不瞎的人都明白,他是為了阻止莫友德會去騷擾曾雨晴和傅瑞冬。
    沒有任何人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的想法,不過向晴空覺得以他的理解和直覺應該大差不差。
    解決掉莫友德,向遠航也不會覺得自己是什麽正義使者。他就是個檢修工人,按他對莫友德的了解推測這個人必定會糾纏不休,所以他就去排除一切潛在風險。
    行為是違法的,他理智上很清楚。正因為很清楚所以他也不確定自己的母親會不會原諒他的違法行為。
    原本向遠航就是一個會過度反思,嚴重內耗的人,加上病情複發,自我厭惡,走上絕路就是必然結局了。
    過去的二十多年,與向晴空相處的是病情已經得到有效控製的向遠航。現在要他負責處理這種問題,感覺是非常棘手的。
    但是後悔也來不及了,關鍵還是要解決問題。
    病房裏麵就交給雨晴姐姐,他得負責擺平外麵的障礙。
    暗處的敵人,還在伺機而動。
    曾雨晴坐在病床旁邊,她兩隻胳膊環著向遠航的肩膀讓他靠著自己。
    方才他的情緒還很不好,整個人都在發抖,眼淚就沒停過。葛主任告訴她,很多患者發病時會控製不住地哭泣,越想控製自己停下來,就會越痛苦。
    所以,曾雨晴摟著他,小聲地安撫他,告訴想哭就哭吧,她會一直陪著他。
    曾雨晴握著他的手,兩隻手的手腕都被金屬手銬勒出了血痕。是剛剛在庭上掙紮時弄傷的。
    她坐在旁聽席的時候和他一樣憤怒,尤其是他的父親也順勢汙蔑亡者的時候。
    指望一個人渣會幫亡妻澄清事實,承認自己的暴力和愚蠢,根本不可能。
    所以她才認為,人一定要活著,隻有活著才有機會把給自己潑髒水的人統統送進監獄。
    可她也知道要做到這點,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
    懷裏的人呼吸已經平穩,曾雨晴抬手幫他抹去從眼角流下的眼淚。
    她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人是睡著了還是沒睡。
    她低下頭,目光又落到他的手上,看見左手他手腕處早已愈合的疤痕,被手銬遮住了一點點,她覺得似是有些眼熟。
    這時懷裏的人忽然動了一下,向遠航坐了起來,雙眼通紅,輕輕地喊她:“姐姐。”
    曾雨晴拿紙巾去擦他的眼角和口唇,小心地問他:“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對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他的眼眸看向曾雨晴的肩膀。
    麵對這可憐模樣的人,曾雨晴心疼道:“衣服沒關係,可你為什麽在法庭上說,是為了你自己才傷人的?你不是和段律師說,上庭後不會說謊嗎?”
    “我沒說謊。”
    嗨呀,這人一好,就開始狡辯了。曾雨晴覺得向遠航是有點氣人的本事。
    “那你為什麽要那樣說?”
    向遠航眼眸低垂,沉默著像是不打算開口。
    曾雨晴掐他的臉頰,假裝凶道:“不要以為你是病人,我就會慣著你,老實交代。”
    捂著臉頰的向遠航,略帶委屈地看著她,隨後低下頭說:“因為我沒有征求過你的意見。”
    一隻手覆上他緊握的拳頭,曾雨晴握著對方略帶冰涼的手,示意他繼續說。
    向遠航也將自己的手握了過來,繼續說:“我媽媽為了不拖累我,選擇跳河。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沒有問過我。她知道我就算被拖累,也不會放棄她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認為這是一種自私的做法。可現在我也做了同樣的事,我沒有問過你,擅自做了自以為,為了你好的事情。”
    他曾經是被保護的那個人,如果可以選,他想要和母親一起活下去,共同麵對生活的問題。
    “這不是保護,這是一種一廂情願的自私。我沒有辦法打著保護的幌子正當化自己的行為。因為自私,所以我在法庭上說是為了自己,不算撒謊。”
    曾雨晴眼眶微紅,鼻頭泛著酸楚,她對眼前的人又多了幾分心疼。
    這世上多的是“我都是為了你做的這些”之類的情感付出,為的是證明自己的不易與犧牲,證明自己有多愛。
    但是她麵前的這個人,即使身處如此惡劣糟糕的境地,也沒有模糊掉自己行為的不正當性,也從來沒想過要她的回報。
    曾雨晴偷偷擦掉眼角的淚珠,略帶埋怨地說:“話都讓你說了,我都沒詞了。”她再次握緊他的手,“你放心,這之後的事情交給我。總之,我們盡人事,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