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五虎齊出定江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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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劇縣。
    城牆斑駁,護城河的水麵漂浮著薄冰,反射著冬日慘淡的陽光。
    城頭“袁”字大旗在濕冷的北風中懶洋洋地擺動。
    守將王忠裹著厚厚的皮裘,在城樓上來回踱步,不時朝北麵官道張望,眉頭緊鎖。
    斥候回報,幽州方向有劉備軍大將臧霸引兵前來,卻遲遲不見蹤影,這份沉寂比刀兵相加更令人心焦。
    “報——!”
    一名斥候連滾帶爬衝上城樓,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喘息的嘶啞,“將軍!北麵二十裏,發現敵軍蹤跡!”
    王忠精神一振,急問:“何人領軍?有多少人馬?”
    “旗號是‘臧’!”
    “人數……人數約莫三四千輕騎!”斥候咽了口唾沫。
    “但……但奇怪的是,隊伍中間有一輛馬車,行進甚緩,聽混進去的兄弟說,似乎是……似乎是劉備的臂膀之一,軍師戲誌才病重,在車中養病。”
    “戲誌才病重?”
    王忠一愣,隨即臉上掠過一絲狂喜和疑慮交織的神色。
    劉備麾下的司馬徽、賈詡、郭嘉、戲誌才等多智之士的名諱,他豈能不知。
    若戲誌才真的病重,簡直是天賜良機,但……會不會是計?
    王忠立刻登上最高處,親自了望。
    果然,遠處塵頭起處,一支騎兵隊伍緩緩而來,人數確實不多,隊列之中,一輛覆蓋著厚厚氈毯的馬車格外顯眼,被嚴密護衛著,行進速度明顯拖慢了全軍。
    一連三日,臧霸的這支隊伍就在劇縣城北二十裏外紮下了營盤。
    營寨紮得規規矩矩,卻毫無進攻的跡象。每日隻有小隊騎兵在營寨附近象征性地巡弋,偶爾能看到軍醫模樣的人神色凝重地進出那輛馬車,營中氣氛透著一股壓抑。
    王忠派出的細作陸續回報,消息驚人地一致。
    軍師戲誌才水土不服,又染了極重的傷寒,高燒不退,嘔血不止,已然昏迷數日,危在旦夕。
    臧霸心急如焚,每日守在車帳外,軍中愁雲慘霧,攻城之事,早已無人提起。
    “天助我也!”
    王忠猛地一拍城牆垛口,臉上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戲誌才若死,臧霸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傳令下去,宰殺牛羊,犒賞三軍。待那戲誌才一咽氣,便是我等出城破敵,建功立業之時。”
    劇縣城內,連日緊繃的氣氛驟然鬆懈下來,充滿了對勝利的期待和對敵人不幸的竊喜。
    第四日,黃昏。
    劇縣城門“吱呀呀”洞開,王忠意氣風發,頂盔摜甲,親率城中主力精銳近萬人馬,列著整齊的陣型,浩浩蕩蕩開出城門,直撲二十裏外那座死氣沉沉的敵營。
    他要趁戲誌才新死、敵軍士氣最低落之際,一舉踏平敵營,生擒臧霸!
    暮色四合,寒風漸緊。
    當王忠的大軍逼近臧霸營寨時,看到的景象讓他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
    營寨柵欄歪斜,轅門大開,裏麵靜悄悄的,隻有幾處將熄的篝火冒著殘煙,一片人去營空的狼藉景象。
    那輛神秘的馬車孤零零地停在營寨中央,氈毯低垂。
    “哈哈哈!臧霸小兒,果然嚇破了膽,棄營而逃了。”
    王忠放聲大笑,誌得意滿,手中長刀向前一指。
    “兒郎們!敵酋已遁,隨我入營,搜,看看那戲誌才的屍身還在不在車裏。”
    袁軍士兵轟然應諾,爭先恐後地湧入空營,貪婪的目光掃視著一切可能值錢的遺落之物,亂哄哄地衝向那輛孤零零的馬車。
    就在衝在最前麵的士兵伸手去掀馬車氈毯的刹那——
    “咻咻咻——!”
    尖銳刺耳的破空聲驟然撕裂了黃昏的寂靜,不是從前方,而是從他們大軍的兩側,那早已被暮色和稀疏枯木籠罩的荒野中!
    無數點致命的寒星如同從地獄裏鑽出的毒蜂,密集地攢射而來,目標並非前排的士兵,而是直指中軍——王忠所在的位置。
    “有埋伏,保護將軍。”親兵淒厲的吼聲剛剛響起。
    “噗噗噗!”沉悶的箭矢入肉聲接連爆響!王忠隻覺得胸口、肋下、肩頭傳來數股巨大的、冰冷的衝擊力,瞬間剝奪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見幾支顫動的白羽箭杆深深釘在自己的甲胄縫隙之中,溫熱的鮮血正汩汩湧出。
    劇痛和冰冷席卷全身,他張了張嘴,想發出命令,卻隻噴出一口血沫,眼前的世界迅速被黑暗吞噬。身軀晃了晃,沉重地從馬背上栽落。
    “將軍——!”周圍的親兵和軍官發出絕望的嚎叫。
    就在主將落馬、中軍大亂的瞬間!
    “嗚——嗚——嗚——!”
    蒼涼雄渾的號角聲如同滾雷,在袁軍側後方的荒野深處猛然炸響,緊接著,是令大地為之震顫的轟鳴,那是數千匹戰馬同時奔騰的鐵蹄聲。
    左側,一支玄甲騎兵如同從夜色中滲出的墨潮,沉默而迅猛地切斷了袁軍退向劇縣的道路。
    當先一將,正是於禁!
    他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爺爺泰山於禁在此!”
    “袁紹的崽子們,納命來——!”
    聲如霹靂,震得人耳膜生疼,馬槊卷起死亡的旋風,狠狠撞入混亂的袁軍側翼。
    右側,另一支鐵騎如赤色狂飆,席卷而至。
    為首大將,身長七尺七寸,長髯飄拂,一雙猿臂捉著一柄火雲長刀,來者正是太史慈。
    隻見他聲若洪鍾的吼道,“乃公東萊太史慈,爾等主將已死,降者不殺!”
    刀光過處,人馬俱碎,瞬間在袁軍另一側撕開巨大的血口。
    與此同時,那輛一直沉寂的馬車氈毯猛地被掀開。
    戲誌才端坐車中,臉色依舊蒼白,甚至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寒夜星辰,哪有半分病入膏肓之態。
    他嘴角噙著一絲智珠在握的淡淡笑意,手中羽扇輕搖,指向陷入絕境、主將斃命、被三麵夾擊已然崩潰的袁軍,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戰場上的喧囂。
    “臧將軍,此時不取劇縣,更待何時?”
    “末將遵命!”
    一聲沉穩的應答如同金石交鳴,隻見混亂的戰場邊緣,一支一直潛伏在暗處的精悍輕騎驟然啟動。
    當先一將,正是臧霸,他麵容剛毅,目光如鐵,手持一杆沉重的精鐵狼牙棒。
    他沒有衝向混亂的戰團,而是率領這支蓄勢已久的生力軍,如同離弦之箭,繞過崩潰的袁軍大隊,以驚人的速度直撲那城門洞開、守備空虛的劇縣。
    城頭僅剩的寥寥守軍早已被城外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和己方大軍崩潰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
    看到臧霸那支殺氣騰騰的鐵騎直奔城門而來,連象征性的抵抗都未能組織,便發一聲喊,棄城而逃。
    臧霸一馬當先,狼牙棒重重砸在吊橋的鐵索上,火星四濺,鐵索應聲而斷,吊橋轟然落下。
    他毫不停留,旋風般衝入城門洞,衝上了劇縣空蕩蕩的城頭!
    城頭上,那麵懶洋洋的“袁”字大旗被粗暴地扯下,扔下城樓。一麵嶄新的、獵獵作響的“臧”字大旗,在暮色籠罩的劇縣城頭,傲然升起。
    “哈哈哈,老子的藏字旗先插上,這破城首功是我的了,算算功勞,這下五虎將該有我的名字了吧。”
    城下,於禁與太史慈兩支鐵騎如同巨大的磨盤,將失去指揮、士氣徹底崩潰的數萬袁軍分割、擠壓、碾碎。
    慘叫聲、兵刃撞擊聲、戰馬嘶鳴聲、求饒聲響成一片,匯成一首冰冷殘酷的黃昏葬曲。
    戲誌才依舊坐在那輛馬車上,遙望著劇縣城頭飄揚的新旗笑了笑,而後輕輕攏了攏身上的裘衣。
    “這北方的天,是越來越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