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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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繼室生的賤丫頭,竟然要被單開一頁,寫入族譜!
    與那些光宗耀祖的先賢並列,享後世子孫的香火敬仰!
    從此以後,在這宋家村,人們提起他們這一房,首先想到的再不會是他這長房,而是三房那個丫頭!
    他們這一支,也將永遠被三房壓過一頭!
    這無疑是將他心中那點可憐的優越感擊的粉碎,再無所依附!
    一時間,高懸祠堂的禦賜牌匾,刺的他眼睛生疼,心髒驟縮。
    瘋了!
    一切都瘋了!
    為個黃毛丫頭,族長不似族長,村民不似村民!
    難不成那丫頭是個什麽精怪不成,將這滿村上下,都迷的四六不清!
    都...等等...!
    忽然,宋大海一滯,片刻後,眼底生出一片駭然!
    精怪....
    此二字一出,片刻間,無數疑點頓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他猛地抬頭,如同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望向眾星捧月的宋小麥,滿目惶恐。
    一個八九歲的丫頭,從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
    孟氏在時,對方是有幾分活躍,但也隻是比一般孩子活潑一些,絕無什麽妖智...
    後來孟氏離去,這丫頭開始變得懦弱、膽小、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哪裏似如今這般伶牙俐齒,主意正的村長族長都聽她的?
    又何時認得字、會畫那勞什子新犁圖樣?
    以及,還生了那副膽魄和見識,敢直麵縣令,敢把皇帝的賞賜眼睛都不眨的推出去!?
    除非...除非...除非是山野精怪,或是哪路孤魂野鬼,占了他那侄女身子!
    是了!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一個黃毛丫頭,怎會突然之間,有了如此通天的手段和心性!
    思及此,宋大海頓感毛骨悚然!
    再看宋小麥時,就跟活見了鬼似的。
    說巧不巧,就在此時,安撫完激動家人的宋小麥,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人群,恰好捕捉到了宋大海那未來得及收斂的扭曲表情。
    宋小麥一怔,這什麽眼神...咋跟見了鬼似的?
    ...嘶...
    此想法一聲,宋小麥也忽的心頭一凜!
    難不成,他...猜到了什麽?
    還是單純因為巨大的落差...讓其胡思亂想?
    無人注意的角度,宋小麥目光迅速掠過一陣驚疑,心中暗道,無論哪種,這苗頭都不能留!
    就在這擱了十幾米位置,心懷各胎的伯侄倆驚疑不定時。
    宋興旺對著老族長躬身一禮,一錘定音:“叔公此言在理!”
    “晚輩這就去準備!”
    其餘幾位異姓族長,雖也對五叔公的突然決策感到震驚。
    但幾人轉念一想,如果做出如此功績之人出自自家後輩,別說單開一頁族譜,對方就是要單開一本,怕也不是不能的!
    千言萬語,獨餘字,羨慕!
    滿心羨慕!
    就此,在五叔公與村長宋興旺的拍案定奪下,終於落下帷幕。
    待一切喧囂散去,村民們懷著激動與憧憬各自歸家。
    宋小麥則讓王氏等人先行一步,自己故意落後了幾步。
    她望著前方行進間,略有些魂不舍守的大伯,嘴角微微一牽,露出一抹怪異笑來。
    行至人煙稀疏處,宋小麥方才抬腳快走兩步,在與宋大海擦肩而過的當口,腳下步子微微一頓。
    宋小麥並未轉身,隻是側過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帶著絲絲涼氣的聲音,輕飄飄的開口:
    “大伯,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您說...是吧?”
    少女似有若無的音量,就這般鬼使神差的,撞進了尚還沉浸在一片恐懼臆測中的宋大海心頭...
    在宋大海臉色煞白如紙的當口,又聞對方幽幽道:
    “我爹和奶奶...在下麵...好像挺記掛您的。”
    “昨夜,我還夢到他們了呢...”
    說完,宋小麥甚至都沒看冷汗涔涔的宋大海一眼,仿佛隻是隨口說了句無心之言,便提子步子,翩然離去。
    正此時,一股微涼夜風颼颼吹過...
    宋大海如同被釘在了原地,渾身血液都跟著涼透。
    那雙冰冷的,仿佛能看穿他所有虧心事的眼睛,還有那意有所指的話語...尤其提及被他間接逼死的繼母和三弟....
    “鬼...鬼啊!”
    驚魂失魄的人,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度驚恐的嗚咽,雙腿一軟,竟直接癱坐在地!
    當夜,宋大海便發起了高燒,滿口胡話,時而驚恐大叫“別過來!”,時而哭嚎“不是我!”。
    足足病了三天,粒米未盡。
    長房一家為此急成熱鍋上的螞蟻,請了鄭郎中過來看,下了幾副虎狼之藥依舊不見好轉!
    眼看人再這般下去不死也得癱,第二日一早,宋長貴便借來一架牛車,一家人拖著宋大海朝鎮裏奔去。
    到了鎮中醫館,又用了幾副藥,人倒是緩了過來,一條命算是保住了。
    但不知為何,從這一日起,宋大海整個人便變得沉默寡言,及害怕獨處。
    馬桃花一看,自家男人何時有過如此消沉一麵,連當著他麵取最是寶貝的錢串,都惹不來對方絲毫注意。
    後來不知怎的,這事就傳到了村裏,眾人皆道,宋大海這是虧心事做多了,被禦賜牌匾浩然正氣衝撞了心神,趁機被髒東西附了身,遭了報應!
    聽到這些謠傳的馬桃花,跳腳在自家門口罵了半日,唾沫星子橫飛,恨不得手撕那些亂嚼舌根的嘴。
    可罵聲越大,她心裏越是發虛。
    眼看宋大海日漸萎靡下去,她一咬牙,扭身往村西頭跑去,如今宋大田一家被罰後,就窩在那處破落院子裏。
    她尋上妯娌孫氏,想請對方帶自己去對方娘家村子,尋一尋孫家村裏的那位仙姑,給自家男人做做法事。
    而今的孫氏,經受罰一事後,早已不同往日,整個人像被抽了筋骨,灰撲撲的窩在院子裏的矮凳上,也懶得再做麵子功夫,除了對自己兒子來寶,對誰都是一副刻薄與怨毒模樣。
    看到自家落難,便躲的遠遠的妯娌馬氏一家,孫氏更是沒有好臉。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孫氏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氣,眼皮都懶得抬:“大嫂如今想起我們這窮酸親戚了?求仙姑?”
    “嗬,那路可遠著呢,費鞋費功夫,我可沒那空。”
    馬桃花心裏罵了句“賤蹄子”,臉上卻還得陪著笑:“他二嬸,你看...大海畢竟是你大哥...這...這萬一有個好歹....”
    “大哥?”
    孫氏尖聲打斷,滿是譏諷:“分家搶田的時候,可沒見想著兄弟!”
    “如今撞了邪,倒想起大哥了?”
    她掀起一簾眼皮,諷刺道:“求人辦事,空著兩隻手來?”
    馬桃花臉上一陣青白交替,心裏又將對方祖宗問候了一遍,忍痛從懷裏摳出早備下的一撮碎銀,約莫十兩左右。
    她塞進對方懷裏,強笑:“哪能啊!”
    “這點子心意,他二嬸拿著貼補家用!”